那藏獒一身棕红色的长毛,活像一头狮子,它从雪窝里窜出来,身上粘着白雪,张着血盆大口。 杜鹃吓得尖叫一声,吸引了那猛兽的注意力,那斯就冲向杜鹃。 小树拔出手枪,发现子弹还没有上膛,他用牙咬着手枪的套筒,想拉枪击向后推子弹上膛。因为过于紧张,也许是手枪在严寒下冻得不灵活了,拉了几下,竟然拉不动枪栓。 眼看着藏獒要扑到杜鹃跟前,杜鹃拔枪已然来不及。说是迟,那是快,小树大喝一声,飞身扑向凶猛的藏獒。 藏獒正好窜起,小树从侧面飞过去,握着手枪一拳打在藏獒的下颌上。 那家伙一看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身子落地一刹那,又立马向小树扑来。 小树身体下蹲,抡起右腿向后扫去,正好踹在藏獒人右眼上,那家伙连遭两击,一下子暴怒,猛然一窜,用头撞在小树的身上。 小树站立不稳,倒在雪地里。 那家伙又是一扑,眼前就要对着小树的脖子下嘴了。 “砰”枪响了。 杜鹃的手枪击中了藏獒。 藏獒“嗷嗷”叫了两声,胸部往外冒着血,滴嘀嗒嗒地掉在雪地里。但那家伙却并没有倒下,好像还不知道自己中枪。等到发现自己受伤了,更加愤怒地扑向小树。 杜鹃毫不手软。连开三枪,那家伙终于站不住了,倒在小树跟前。 那个端着长枪的当地人看到心爱之物被打死,嘴里乱叫着才开始打火绳子。他的那杆叉子枪是土枪,每次点火需要先用火镰把火绳引燃,然后再点燃引信。可是,一着急,划了好几下,火绳子也没有点着。 杜鹃拉起小树就往刚才来的方向跑去。 雪太深了,他们跑不快。好在就在山顶上,往回去都是下坡。 “滚吧。”杜鹃说着往雪坡里一跳,然后抱着头往山下滚去。 那个当地人还在焦急地点火绳子。 小树也纵身一跃,跟在杜鹃的身后,向雪坡下滑去。 登山的时候,他们选的是缓坡,往下滚、往下滑的时候,就找坡度陡峭的地方,滑起来速度才快。 就这样连滚带滑,二人颇有些狼狈地滑到沟底。 小树回头一看,已看到不山顶,也没有见那当地人追上来。他估计,那人要牵着牦牛走,肯定不会沿这么陡峭的坡下来。 他们可以坐在雪窝里暂时喘口气了。 刚才又是扑又是跳,小树没注意那条做过手术的半截胳膊。这会坐下来,他才感觉到了疼。 “你流血了了。”杜鹃发现小树那半条空空的袖管往外渗着血。 “没事。”小树把手枪装进枪套,右手顺着空空袖管伸进去摸了一下,疼得他撇了一下嘴。手再拿出的时,手指和掌心全是血。 “把衣服脱下来,我帮给重新包扎一下。”杜鹃说着把身上挎包移到胸前,“我还有急救包呢。” “不用,不用。”小树在厚厚的雪上**着右手,血迹就留下在纯洁的白色上。 “很疼吧。”杜鹃关切地看着小树。 小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他对自己这条不争气的胳膊感到懊恼。一只手,拔枪还可以,但上膛就不利索了。本来是想救杜鹃的,反而自己成了藏獒的猎物,要不是杜鹃及时出手,他可能就要被那家伙咬断脖子。 想到这儿,小树心里就生出一丝悲哀,嘴时蹦出来几个字:“我真没用。” 杜鹃看出来小树的失落,帮他拍去身上的雪,温柔地说:“你永远是我心中的英雄。别急,慢慢你会适应的。再说,还有我呢。” 小树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嚼了起来,他不想让杜鹃看出他的软弱,他是想掩饰自己的内心。 一口雪吃完,他又抓了一把往嘴里塞。杜鹃也学着他的样子,抓了一把雪吃了起来。 “杜鹃,我如今像个废人了,以后有机会,就还是……” “不许再说了。”杜鹃抓起一把雪堵住了小树的嘴,“以后,我们还要生一个小红军呢。”杜鹃的脸上露出笑意,被冻得发红的脸蛋笑起来比以前更好看了。 两人相互凝视了一会儿。小树行把目光移开了,说:“走吧,此地不可久留。” 杜鹃拍去身上的雪,站了起来,把小树也拉了起来。两人就又沿着这条沟往西走去。 他们在沟底走了百十步,前面的山坡太陡,根本无法攀爬。他们只好返回往东走。希望找到一个缓坡继续登山。 他们回到刚才呆过的地方,那里除了两个人坐过的雪坑,还有小树胳膊上流下的血。那血是那么鲜红,在洁白的世界里,是那么的刺眼。 二人再往前走,拐过一个弯,眼前突出现了两个当地人。就在离他们百步开外,是两个藏族女人。 小树拔出手枪,杜鹃却用手按在小树的枪上。 那两个藏族女人也发现了小树和杜鹃。其中一个突然向他们这边跑了过来,另一个看着这个跑了,也跟在后面追了上来。 雪地反光强烈,小树看几眼,就不得不眨几下,让眼睛放松放松。 那两个女人快跑到跟前了。 “杜鹃姐。” “云芽。” 小树眯起眼一看,原来是他们,云芽和卓玛。 这两个人穿起藏族服饰还真像当地人。 云芽卓玛跑到杜鹃和小树跟前,云芽拉着杜鹃的手:“可算见到你了,杜鹃姐,你还活着啊。” “杜连长,石营长。”卓玛没有云芽那么亲热,不过,疲惫的脸上也出现了笑意。 “你们怎么在这儿?”杜鹃和云芽几乎同时问了对方一句。 “昨天晚上,我去军医院给石营长送药,敌人突然出现,我们突围出来,一直在山里跑。”杜鹃说,“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女兵连的其他姐妹呢?” “昨天晚上,大家都知道次日要早起出发,就早早睡了。可是,刚躺下,就听到外面有枪声。敌人来得太快了,根本没来及得反应,咱们营就被包围了。”云芽说。 “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土司的藏兵武装,还是川军?” “都有,他们是勾结起来偷袭咱们的。”云芽说,“咱们连负责掩护,一二连突围。最后跑到党岭山脚下,队伍就散了。我和卓玛在山里躲了夜,今天早上想找同伴,也没有找到,我们就想自己翻雪山,去道孚县找队伍。” “苏竹营长呢?她是跟一二连的姐妹在一起吗?”杜鹃问。 “应该是吧。”云芽说,“他们突围出来往北跑了,也不知道后来情况怎么样?” 杜鹃把手放在云芽的腰上,轻轻拍了拍,问:“你身子没事吧?” 云芽心领神会,说:“还可以。”她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杜鹃。 杜鹃说:“昨晚时间紧张,我没找到卢军医,所以……” 云芽说:“行,没事,等到了道孚再找卢军医吧。” 小树问:“你两个怎么是这身打扮?” “原计划今天翻山,我们早就准备好这身衣服,说不定就会有用。果然还是用上了。”云芽抖了抖身上袍子说,“要不是这身行头,昨晚在雪山上可能被冻死了。” 杜鹃拉过卓玛的手问:“你害怕吗?” 卓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是卓玛加入红军以来,第一次遇到打仗,以前跟着红军行军,主要是跟自然作斗争,这一次,是真刀真枪的战斗,她见到更多的死亡和鲜血。 “不管啥时候,把云芽排长跟紧,子弹见她都是绕着走的。”杜鹃说。 小树再次打量了一番云芽,问:“云芽有神的保佑?” 杜鹃说:“云芽大大小小的战斗参加过无数次,可是到现在,手上连块皮都没的划破过,你说她神不神。” 云芽笑了笑,说:“我不过是运气好点。” 云芽的这句话刚说完,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舒展,马上又收回去了。她看到小树和杜鹃身后的山坡上,一个藏族男子端着枪正瞄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