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云芽进来,小树强压怒火,从房台上站起来,挡在云芽的面前。他想要先听听云芽怎么解释她今天犯的错误。 云芽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见着小树就说:“石股长,给你报告一下,我已经调到女子独立营了,在三连一排。从现在起,我不再是军需股帮助工作的助理员了。” 小树的火气还出发出来,却被云芽扔过来的“包袱”堵住了嘴,他只觉得憋得慌,就像吃了棉花,卡在嗓子眼里,吐也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 “先把你今天犯的错误说清楚。” “我有什么错误?”云芽说着把一个小本子交给小树,“这是我今天工作的成绩,一共征集登记了五条船,大的小的都有,船家的地址和姓名都写得清清楚楚。” 小树拽过那个小本,说:“你在征船过程中,严重违反群众纪律,我要先处分了你,才能放你走。” “你敢?”云芽瞪起眼来,“你没那个权利了。我现在女兵营的人。”云芽拉了下杜鹃的袖了。 杜鹃往前走了一步,板着脸,眼皮朝下,轻声说:“冷部长已经同意了,云芽从今天起调到女兵营三连一排。我们是来给你通报一声。” 小树从杜鹃的言语里觉察到一丝冷。他突然记起,杜鹃曾来专门征求过他意见,问他对杜鹃去女兵营有什么建议。那时,他正在跟被服厂的钱厂长置气,又被铁虎批了一通。杜鹃说了什么,他又回了什么,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时,屋里走出来几个被服厂的工人,装作出来溜达,其实是要看笑话。窗子上也探出头来,都想看看那个调皮的女兵如何对抗严厉的股长。 “云芽,快去整理你的被包,完了咱们就走。”杜鹃并没有把小树放在眼里,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小树很快就明白,这是云芽这个鬼灵精早就算计好的。离开军需股之前,故意制造一些麻烦,纯粹就是冲着小树来的。 至于为什么这样做,道理也很简单。本来她和杜鹃在供给部好好的工作,但是小树把杜鹃气走了。 她要给杜鹃“报仇”出气,何况,供给部只剩下她一个女兵,没有人跟她说话,行动也不方便。 看懂了两位不素之客的来头,小树反而平静下来,没有那么生气了。跟这些姑娘生气不值得。好男不跟女斗,就放过她们吧。 至于杜鹃的走,他只是稍稍有些遗憾,并没意识到自己有多大的过失。他原来就给铁虎提过建议,妇女同志就应该集中到女兵营去。也许是大男子主义在作怪,他对杜鹃心里造成的伤害,竟然毫无感觉。 云芽打好被包,跟着杜鹃走了。 小树将军需股征集的船只和渔民登记造册,大小一共二十多条船,听起来不少。但是运力有限,渔民的船只能有多大,能乘几个人啊。这些船全部加起来,也就能运送一个连的兵力。 小树将征船册整理好了,去找铁虎汇报情况。 供给部铁虎房间里,还有军械股、保卫股等机关同志,每个部门都把自己征集的船只报告上来,然后汇总到一起。 小树没想到的是,女兵营征集的船只最多,有四十多条船。铁虎特意表扬了女兵营,说他们工作认真细致,完成任务好,也没有发生军民矛盾。小树知道,表扬女兵营,其实就是在批评军需股。 女兵们做这项工作有天然的优势,他们能赢得群众的信任和同情,稍稍注意一下工作的方式方法,就能起到很好的工作效果。 除了供给部的人员征集船只,还有其他部队也在做这项工作,不过,供给部是大头。供给部能征集的船只占到总征集船只的八成以上。那些名册和数据全都汇总到了铁虎手中。 这些数据要交给指挥部的首长,由首长安排分配给渡江部队。 小树从铁虎汇总出来船只推算。这些船一次全部安排,只能运送一个团的兵力,也就千把人,而在嘉陵江东岸的红军有数万人。 在敌人炮火封锁的情况下,过江一趟少说也得大半个时辰。如果按这个速度,整个部队要全部过江,需要三四天时间。 这显然无法达到偷渡突袭的目的。如果敌人发现红军强行渡江,定会派出兵力向江岸增援。敌人的东岸除了田颂尧的部队,还有邓锡侯的部队和刘湘手下的悍将李家钰,一旦敌人的增援部队赶到,对红军形成“半渡而击”,红军可就惨了。 这些船只无法满足大部队渡江的需要。要解决这个问题,还有两条路子,这是铁虎想出来的,也是得到指挥部首长肯定的。 一个办法立即开始造船,简易的木船竹船都可以。因为这是冬季,嘉陵江算是枯水季,水量不大,船简陋一点,只要能送人过江就行。 另一个办法是,等先头部队突击过渡,占领对岸阵地之后,火力掩护后续部队立即在江面架设简易的竹桥。 铁虎这些日子每天一直在江岸附近侦察,早已摸清了江岸的地形和江面的水深,也选定了架设竹桥的地点。 到时侯,只要有足够多的竹子,足够快的速度,从东岸向对岸架桥,半天功夫就可以铺通。 铁虎向大家演示了他要架设的竹桥模型。就是那种很简单的三角支撑,两个三架支架上,担上横梁,再铺上竹排即可。只要桥一架通,战士们就能一路跑过江去。这样的桥呢,可以同时架设好几座。 小树本想问一问,这样的简易桥,怎么能运送军械股和兵工厂那些笨重的机械,又怎么把那几十车的粮食运过去,难道要把机器设备拆开了扛过去?但是他没有开口。他知道自己在供给部机关还只是个新人,自己能想到的,肯定别人也能想到,他就只听不说。 果然,兵工厂的孙厂长提出这个问题。 铁虎把手里铅笔一扔,拿出烟给大家发了下去,自己点上抽了起来。 屋里烟雾缭绕,众人都不做声。 过了一会儿,铁虎才说:“每次部队转移,咱的兵工厂都是最遭罪的。这次原计划扔掉设备,轻装过江。可临到最近,首长又改变计划,说是准备在嘉陵江西岸开辟新的根据地,这样一来,兵工厂的设备家档就得全部带上。确实是个麻烦。” “实在不行,就只能等人员过江之后,用大一点船只运送设备。”孙厂长说,“就怕打到最后,没有给咱后续部队留下足够的时间,那就白忙乎了。这些铁家伙从万源运过来,就费老鼻子劲了。” “还是先保障部队过江,设备后面再说。”铁虎扔掉手中烟头说,“下一步咱们任务分成两块,军械股和保卫股负责造船,军需股和女兵营负责架桥。” “我们那几个人,能造几条船啊,况且咱造枪造子弹可以,造船咱是外行啊。”军械股长说。 “单靠你们确实人手不够,你们要动员广大群众,从群众中发现造船能手。”铁虎说。 “有没有明确的任务?”军械股长说,“到什么时候,造多少条船,多大的船?” “这个恐怕很难给们明确任务。”铁虎说,“时间很紧,随时可能发起渡江战役,不能指望你们造多少船。总之,能造多少算多少,有多大本事造多大的船。” “部长,架桥需要多少材料,有时限要求吗?”英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