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让的说法，让苏遇感到有点汗颜。他解释说：“革命队伍中有不成熟的人，但绝大多数还是好人。红军的政策对战士好，老百姓都拥护。” 　　 司马让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苏遇不由得想起芦生桂和刘通，那两人一个是背叛革命队伍，一个本来就没怀好心，他们是自作自受。 　　 司马让又说：“你们说是为老百姓好，为穷人谋利益。可是，在很多红占区，有些穷人仍过得很苦啊。” 　　 苏遇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过去的政策确实有不少地方需要总结改进。 　　 “唉，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心烦。”司马让嘴上说不说了，不说了，可还是发了一大通牢骚。可能是在心里压抑了很久，无人能理解，他也找不到合适的倾诉对象，今天遇上苏遇，总算把胸中的块垒抖了出来。 　　 司马让说的这些事，确实在苏区有些地方发生过，那是不正常的执行了规定。确实导致在某些地方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苏遇很早就意识这个问题，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基层干部，他能做的事很有限，在供给部范围内，因为有铁虎主持工作，没有发过“过火”的斗争。而且铁虎对保卫股的干部行事向来看得紧，防止他们借政策打击自己人。 　　 不管在鄂豫皖苏区，还是四川陕西根据地，有些过激的做法都存在过，一度还很有市场。这种做法看起来轰轰烈烈、旗帜鲜明，又搞得有声有色，一时不容易被人识破，然而，它的灾难性后果总会爆发的，而且往往集中爆发，一旦爆发，威力巨大，局面就难以收拾。 　　 既然道不同，那就没必要强扭在一起了。 　　 苏遇知道司马让是铁了心不跟红军合作。不合作也罢，只要不跟红军作对，红军也不会与他们对抗。那就互道珍重，从此天涯海角，江湖再见。 　　 …… 　　 苏遇在米仓山南北兜兜转转，东躲西藏，等他和特务营的百十号官兵到达昭化县檬子镇时，已经错过了铁虎给他们指定的接头时间。小树也已回到剑阁县。 　　 苏遇立即请示，要不要向剑阁去。铁虎指示，红军已经放弃昭化，广元昭化一带仍在国军的统治下，红军供给部正准备向江油甚至川西转移，特务营那么一点兵力，如果遇上邓锡侯的部队，很可能被消灭。 　　 铁虎让特务营沿着米仓山一直往西走，避开城镇，只走乡野。绕过朝天县，进入青川县后，在白龙江的白龙渡有人接应他们。 　　 特务营的战士以为翻过米仓山就能与大部队会合，谁知道扑了空，不仅没见到大部队，还要继续在山里钻。从檬子到白龙渡，苏遇查过地图，至少也有上百里路。这些山路不好走，要隐藏身份，还要自行解决粮食问题，不能不说很考验苏遇和他的战士们。 　　 好在有曾连长这样的基层干部，不说身经百战吧，起码比苏遇的经验丰富。 　　 陕南一战，特务营损失了近一半的兵力，有些重伤员，无法随队前行，就只能留在当地。若是有铁虎在，可能还能给发一两块大洋，然而对苏遇这个营教导员来说，他手里没有钱，能留下的只有几句鼓励的话语。他也知道，留下的战士，活下来的希望不大。 　　 留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没有吃的，要么饿死，要么被野兽袭击。若是留在村镇，别人发现是红军，十有八九会被告密，抓捕、危害。可是，不留，又有什么办法呢？ 　　 红军是要打仗，每天行军走那么远的山路，不可能全都抬着伤员走。一旦跟敌人遭遇，损失就更大。因此上，那些重伤员，都会自觉地要求留下，不再随队前行。有的，也会悄悄有消失。 　　 从万源县出发的时候，铁虎有交待，让苏遇把特务营完整地带回去。苏遇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他也预见到打仗会死人，队伍可能会有损失，但是，没想到会遭遇如此大的伤亡。被国军追着打，又被土匪伏击。前期的胜利来得太容易，以至于后期的失败，让人很沮丧。 　　 不过，一想起进攻宁强县的红军没有遭遇强敌，一定损失很小，苏遇心里就稍稍宽慰一些。 　　 为了避免跟敌人相遇，他们绕开大路尽走小道，终于在一个黄昏时分，到了白龙江边卧龙湾。此时，他们离开昭化县檬子镇已经有好几天了。 　　 顺着白龙江边逆流而上，到了米仓山、摩天岭和龙门山交汇的地方，就是白龙渡了。 　　 白龙江发源于四川甘肃交界处的榔木寺附近，从甘肃曲碌县流入四川，在广元汇入嘉陵江。 　　 卧龙湾附近的江面不是很宽，但水流湍急，没有桥是很难渡过去的。 　　 夜色中，苏遇把队伍隐藏在山林中。天亮之后，他带着曾连长还有通信员小路去察看地形。 　　 白龙江水是碧绿色的，但是由于水流急，直拍江里的石头，溅起丰富的浪花，从远处看，那江水像是白色的。江东是朝天县，西岸是青川县。 　　 特务营要想进入青川县，就必须过了白龙江。 　　 卧龙湾实际上是个小镇，渡口没有船，只有一座铁锁桥。桥的东头，有五六个商铺，全是黑色的帐篷，经营商品的多是当地羌族人。 　　 上桥也没有什么阻拦的。但是，桥的西岸，有一座三层碉楼，碉楼下有几顶帐篷，住着像是民团一样的武装。碉楼上也有背枪的团丁在站哨。 　　 碉楼往西，有两排低矮的石头屋子，不像是川北民居，应该是当地羌族或者藏族人的房子。 　　 如果只是那么一个碉楼，特务营一个冲锋就可拿下，但不知道那镇子里还没有驻兵。另外此处离青川县城还有百十里路，也不清楚红军是否已占领青川。 　　 初来乍到，又是陌生的面孔，苏遇和曾连长没敢在那些店铺附近逗留。看过一番地形后，就赶快回到山林中。他准备与供给部联络一下，看看接应的队伍什么时候到，在什么地方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