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一个箭步冲上去,想夺下麦积土司手中的手榴弹。 麦积却把手榴弹往自己宽大的藏式皮袍里一塞,哈哈大笑。手榴弹的青烟一缕从怀里冒了出来。 “阿爸!” 小树回头,看到卓玛还站在门口,已经吓傻了,根本没跑。 此时的布热大住持不但没想着跑,反而两眼一闭,双手合十,念起咒来。 小树一时不知该救卓玛还是该救大住持。救卓玛吧,把她拉出去,大住持必定就死了。大住持一死,杀害年轻僧人的案子就无解了,还要再惹出杀害大住持的新麻烦。救大住持吧,卓玛那么年轻的姑娘,还是牛顺儿的相好的。 说是迟,那是快。小树使劲将卓玛推向门外,随即张开双臂将布热大住持扑倒在地,用他的身子护住了大住持。 “咚”一声炸响,把寂静的布热寺炸醒了。 寺内的僧人全都惊动,向后院跑来。在寺外守候的苏竹和女兵也听到了响声。苏竹立即带人砸门,想进寺查看情况。 卓玛被小树推出屋子,倒在院子里,爆炸声在她的身后响起。 她进入女兵连的时候,就训练过如何战场自救,遇到炸弹爆炸,唯一正确的姿式就是卧倒,让身体尽量贴近地面。如果运气好,炸弹即便在身边,也不会弹伤。如果运气不好,炸弹掉在身上,那就只能认命了。 刚才,阿爸拉响了手榴弹,她当然知道要躲,可是,那人是她的阿爸,而且是把手榴弹寒进自己的怀里,这让卓玛才慌了神,愣住了。 那一刻,脑子似乎停止运转,脚下也迈不出步子。直到小树推她的那一瞬间,她似乎忽然醒了过来,顺势向外扑去,趴在坚硬的地上。 僧人们打着火把,提着灯笼跑了过来,小屋里还在往外冒烟。 一个僧人扶起了卓玛,将她搀到一边坐下。打着火把的僧人往屋里看,却不敢进去,他们是担心里面还有炸弹。 卓玛回过神来,从僧人手中夺过火把,第一个冲进屋里。屋里原来点着的酥油灯被炸灭了。 火把的光亮足以照亮小屋。 木榻之上,她的阿爸麦积土司已经死了。 土司是趴在榻上的,头朝下窝在那里,他的背部鲜血染红了衣服,顺着木榻流了一地。 榻上的小桌被炸成小木片,落得屋里到处都是。白色的墙壁上也溅着血迹,甚至还有血肉的块块。 卓玛不敢靠近木榻,不敢去看她的阿爸。 地上,黑甲早已断了气,斜卧在木榻下面。 小树趴在大住持的身上,后背有几个弹片**他的衣服里,渗出一点血来。 小树用他那不是很宽大的身子将大住持压在底下。大住持显胖,小树的身子并没完全护住大住持。 卓玛进去时,屋里没有任何动静。她知道阿爸死了,但不知道小树和大住持是否还活着。 她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小树的后背:“石营长,石营长。” 小树没有动。 这时,苏竹带着女兵也冲了进来。他们不再顾忌什么寺庙的这个那个讲究。 苏竹一进来,立即将小树翻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石小树,石小树。” 小树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很吃力地看着苏竹和卓玛。有那么短短的一小会儿,小树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回忆中。很快,他就拍了一下脑门:“我没死啊。” 苏竹舒了一口气。 小树马上将大住持翻过身来,检查了大住持的身子。 大住持身体上没有伤,但是却晕了过去。小树试了试鼻息,还有呼吸。 外面聚集的僧人跑进来几个,其中就有那个去铁虎帐篷要说法的中年僧人嘉园。他们跪在大住持跟前,一个劲的磕头。大住持靠在小树的身上,像是睡着了。 众僧要要将大住持扶到卧房休息。小树却拦住了僧人。 他告诉苏竹,案件已经查清。杀人的凶手就是死在地上的黑甲和他的主子麦积土司。但是这两个人都死了。唯一能证明事情的就是布热大住持。 他怕大住持再有个闪失,今晚的努力就白费了。他让苏竹赶快去请卢起军医来给大住持治疗。 苏竹转身要走,问小树,要不要给他留下几个战士。小树摇了摇头,让她把卓玛也带走。 卓玛不愿意跟苏竹走,她要留下来处理阿爸的身体。小树也就没有再勉强。 苏竹走了,卓玛坐到木榻边,想要将阿爸的身子翻过来。 “别动。”小树大声说。他是怕卓玛看到那血腥的场面,留下不好的阴影,“等一会儿卢起哥来,让他处理吧。” 卓玛确实也有点害怕,就蹲在地上,不再说话了。 僧人们仍嚷嚷着要将大住持抬到走,小树一怒之下,拔出手枪对空放了两枪。僧人不敢再坚持。小树让那个中年僧人留下,和他一起看护着大住持,其他的僧人一律退到屋外。 众僧虽有不满,但是看到发了火的小树,还有他手中的枪,都退了出去。在屋外坐成一圈,开始诵经为大住持祈福。 小树让大住持靠在自己的身上,他则背靠着木榻。这时,他才感到后背有些疼,那是弹片又往他的肉体里**了一点。 他要仔细护着大住持,不能再出一点差错。大住持的身体危如累卵,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嘉园师傅想要换一下小树,由他来扶着大住持,小树也没答应。此时,他只盼着卢起能快点来。他只相信他的大哥卢起。 一颗手榴弹的威力,足以炸死三四个人,小树之所以死里逃生,是因为他扑倒了大住持,趴在地上,而麦积土司拉响的手榴弹在他自己的怀里,本身就有一层防护,再加上手榴弹在榻上爆炸,而小树是趴在地上,两者之间有半人高的高差。 手榴弹爆炸时,弹片是向斜上方飞散了,如果人是站着的,杀伤力最大,人是卧倒的姿式,就可躲过三分之二以上的弹片。 尽管没受重伤,小树的后背还是被两个小弹片划伤,所幸并不大碍,他也就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口。 嘉园师傅坐在大住持跟前,也念起经来。小树起初还觉得诵经的声音挺好听的,听着听着,就有点烦了,尤其卢起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时,他就烦躁起来。 他让中年僧人不要念了。 嘉园师傅睁开眼看了他一下,又闭上眼继续念起来,只是没有刚才的声音大了。 小树恼火了,吼道:“不要念了!” 嘉园师傅闭上嘴,睁开眼。 突然,大住持身子动了一下。小树连忙扶大住持坐直身子。 嘉园师傅又快速地念起经来,而且比刚才的声更大了,似乎偏偏要让外面的那些僧人也听见。 屋外的僧人听到他们师兄所念之经,也跟着一起诵起来,里外呼应,声音就像唱出的和弦。小树想制止,也制止不了了,索性不再管。 大住持慢慢地睁开眼,看看他的徒弟,看看小树,又看了看榻上的麦积土司和地上的黑甲,闭上眼,跟着他的徒弟一起念起经来。 他们念经的声音越来越来,大住持的精神似乎越来越好。他坐直了身子,不需要再靠在小树的身。 小树从大住持身后站了起来,他想伸手去拔掉自己后背上的弹片,却够不着,他就在一根柱子上蹭了几下,那两个弹片就掉到地上,他感到一丝疼,可以忍受。他伸手往后背上摸了摸,有一块被血浸透了,这会儿,血已经不流了。 等他的注意力集中到大住持身上时,他发现大住持的头顶突然冒起白气,浓浓的,如同仙山里的晨雾。 小树不知道这是好的征兆还是坏的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