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正在商铺后屋与苏遇、云芽说着事，伙计跑进来说：“掌柜的，有一批西安过来的货，需要你去验收一下。” 　　 “什么货？哪位老板的货？”掌柜的问。 　　 “货的品种不少，是马老板的货。”伙计说。 　　 “亏得是西安的老客户，当地的老板，已经不愿同咱做生意了。”掌柜的起身对苏遇和云芽说：“二位东家，你们先歇息片刻，等我接了这批货，再陪你们去用餐。” 　　 “忙你的吧。”云芽说，“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掌柜的出去了。 　　 云芽说：“世态炎凉，算是看清了。” 　　 苏遇说：“富在深山有远客，穷在咫尺无人问。这也正常，哪个朝代都这样。咱得想想别的办法。” 　　 两人出了后院，来到前面的商铺，看到商号外面的大街上，有十几头牲口，驮着大包小包。 　　 伙计正往铺子里搬东西，掌柜的拿着账册，一边查验，一边在册子上勾画。一个穿着长衫，头戴礼帽、脸上罩着黑镜的人，从马队后面走过来，对掌柜的说：“没什么问题吧？还是那些老四样。” 　　 掌柜的点点头，说：“多谢马老板一如既往地照顾我们的生意。咱的合作一定要持续下去哦。” 　　 马老板拿出一根卷烟递给掌柜的，掌柜的接了烟，夹在耳朵后面，说：“马老板，我这边下了货，还要去哪家商号？不急的话，请您在黄花楼喝酒。” 　　 马老板点了烟，抽了一口说：“谢过掌柜的。我还去烈日商号卸货，那边的货也不少，酒就不喝了。” 　　 苏遇和云芽来到掌柜的跟前，云芽说：“掌柜的，你忙吧，我们走了。” 　　 “这马上要吃饭了，你们去哪里？” 　　 “我们随便转转。” 　　 掌柜的既要验货记账，又要照应东家，还不慢待了客户，显得有点忙乱。 　　 苏遇和云芽正要往码头方向去，那们戴着墨镜的西安老板突然说：“这位是苏先生吗？” 　　 苏遇看了看西安老板，好像在哪里见过。马老板摘下礼帽，头顶露出一顶白色的小花帽，又摘下墨镜，嘿嘿一笑。苏遇认出来了，这马老板就是他和凤娟在西安遇见的马金牙。 　　 “哎哟，是马先生啊。”苏遇连忙拱手。 　　 “苏先生，上次秦岭一别，多有时日。”马金牙说，“听说你们进了四川，今天怎么在这儿遇上了。” 　　 掌柜的说：“马老板，你认识我们少东家啊？” 　　 马金牙看了看云芽，又看了看苏遇，点了点头，笑着说：“嗯，明白了，明折了。” 　　 苏遇忙说：“马老板，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我想什么了。”马老板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两人都笑了。云芽不知道他们云里雾里在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看他们。 　　 “苏先生，眼头不错。这位小姐漂亮，眼睁大。”马金牙说，“比起上次那姑娘，活泛多了。”马金牙的嗓门大，说话时还常常露出他那颗大金牙。 　　 云芽斜了一眼苏遇，说：“哪个姑娘？你们认识？” 　　 苏遇解释说：“是凤娟。我和凤娟过西安走汉中时，结识了马老板。” 　　 云芽撇了一下嘴，不再看他们二位，而是把视线投到街上。初冬的汉中街市，人们穿起厚衣服，有的商铺门口还生起火盆。人流来来往往，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就像一个个木头桩子地移动。 　　 苏遇将马老板请进商号后院，两人又谈了些过去这两年情况。他们谈事的时候，云芽就在商铺里帮助掌柜的验货、记账。 　　 等云芽和掌柜的将货物验收完毕，苏遇与马老板也谈好一桩重要生意。 　　 …… 　　 两天之后，苏遇和云芽跟着马老板的商队，离开汉中，穿越秦岭往西安而去。苏遇从马金牙那里了解了李夫的情况。 　　 李夫是杨虎城的副官，是我党潜伏在国民陕西省府的重要情报人员。李夫的身份特殊，又在杨虎城身边工作。如果陕军真的愿意与川陕根据地的红军协调互不侵犯事宜，那么李夫一定知道国军的底细。 　　 但是，李夫是党的最高指挥机关派出的情报人员，与川陕红军的情报机关并无交集。当初，苏遇能与李夫认识，全赖河南郑州的汤先生。李夫对苏遇的帮助，也仅是对一般同志的支持。他并没有正式地向苏遇透露过自己的身份。但是凭他做事的风格和出手的程度，苏遇就知道李夫绝对是我党的高级情报人员。 　　 这一次，红军与陕军谈判，即将达到协议。如果能得到李夫的情报，加上他的指点和引导，协议将会有重大的突破，红军的谈判底气就更足了。所以，苏遇决定去一趟西安，与李夫当面商谈。 　　 两天后，一行人到了西安。马老板将苏遇和云芽安排在国民省府附近的客栈，然后找机会联系李夫。 　　 尽管马老板与李夫有合作，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马老板是党外人士，不是我党的情报人员。他只是愿意与李夫合作，愿意冒险做红军生意的商人。 　　 这样的人要见杨将军身边的副官，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苏遇和西安等了好几天，终于在一个下着小雪的夜晚，见到了李夫。 　　 那是在一家酒楼里。包厢内只有苏遇、云芽和李夫三人。大冬天的，西安的风冷吹得人直想钻被窝。 　　 马老板会做人，替他们订好了热腾腾的羊肉泡。马老板替他们牵好线、搭好桥之后，就离开了。他知道与省府副官打交道的原则。 　　 三人喝着羊肉汤，心里身上都暖和起来。 　　 苏遇说明来意，已经是中校军官的李夫很是高兴。他在杨虎城身边时间不短了，深知杨将军不愿与红军打仗。当年是这个想法，如今也是这个立场和态度。为此，与蒋介石有不小的矛盾。 　　 红军在四川遭到川军六路围攻，蒋介石也给杨虎城下了指令，让他务必堵住红军，不使其北进入陕。蒋介石还明确威胁，如果陕军挡不住红军，那么他的嫡系胡宗南就带第一师从甘南入陕南，剿灭红军。 　　 这当然是杨虎城不愿看到了。红军如果入陕，就可能把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引入陕西，蒋委员长极有可能趁机压制、分化陕军，进而收编陕军，为他所用。 　　 基于这样的事实，陕军高层是愿意与红军达成互不侵犯协议的。他们密令陕南的孙蔚如与红军接触，试图达成一致。只是，他们对红军的诚意和谈判代表的身份也存疑，导致谈判陷入了暂时的困境。 　　 如今，苏遇的到来，一下子打通了陕军与红军的隔阂，两边可以不加嫌隙的沟通，达成协议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