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子弹射向屋内，从窗子、从门缝往里钻，女兵们趴在地上不敢动。 　　 一阵乱枪之后，马家军又在外面叫嚷着让投降。杜鹃趴在窗子上，瞅准一个大胡子马家军士兵就是一枪。那家伙应声落马。 　　 别的女兵也从窗子、门缝寻找位置向外射击。前窗、后窗两个方向都开始向敌人反击。 　　 马家军的马匹绕着院子转圈，扬起的沙尘弥漫在屋子周围，这让屋内女兵很难看清目标。 　　 突然，又一颗手榴弹从窗子扔了进来。 　　 杜鹃想捡起手榴弹扔出去，但是那枚手榴弹却滚到坛坛罐罐的缝隙里，想捡来不及了。 　　 一个女兵飞身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将手榴弹罩住。紧接着就是一声炸响，血肉横飞。 　　 那名女兵牺牲了。别的战士都卧倒在地不敢动。杜鹃觉得脸上热乎乎的，她用手一抹，是鲜血。 　　 “姐妹们，给我打，狠狠地打！” 　　 杜鹃再次起身，向外面的马家军射击。 　　 敌人的马匹始终在运动，加上烟尘的掩护，女战士很难杀伤他们，子弹却消耗了不少。 　　 要不要突围呢？杜鹃知道，突围出去估计也是一死，不过，如果能突围出去，就可以多杀几个敌人，那样还有赚头。 　　 她移身到后窗，想看看后院有没有机会。 　　 忽然，“咚”一声，屋顶被爆开一个洞，碎土和木头渣子落下来，再次将屋里搞得烟尘弥漫。几个士兵被飞来的弹片杀伤倒在地上。 　　 随着那个“天窗”被打开，好几枚手榴弹扔了进来，杜鹃没有别的选择，大喝一声：“姐妹们，跟我冲出去，杀死一个算一个。” 　　 她第一个从后窗跳出去，在羊圈里翻了个滚，蹲在墙角。就在那时，屋顶轰然倒塌，把别的女兵全都压在下面，巨大的烟尘把整个院子都笼罩住了。 　　 杜鹃再想回到姐妹中间已是不可能。她看到矮墙外面，马家军兜圈子的战马跑得更快了，完全看不清人形，只有马的影子。这就是马家军常用的战术，用骑兵绕着对手转，转着转着把圈子里的人就转晕了。 　　 杜鹃一回头，发现墙角有几捆柴火，全是那种干干的枝条，像是红柳或者梭梭草之类。她没多想，扒开柴火钻了进去。在柴火堆下面，竟然有一块木板，她敲了木板，下面是空的。她掀起木板，下面是一个地道。 　　 她跳了进去，用木板把地道口盖好。地道不深，有个缓慢的下坡，里面黑乎乎什么也看不见。她弯着腰**向前走，突然，脚下踩到一个小小圆石，差一点将她摔倒。她打个趔趄，急忙扶着洞壁。 　　 她四处摸索，发现这个地道只有七八步长，里面放着一堆土豆。这可能是老百姓存放粮食的地方。若是遇上土匪，也能在里面躲一躲。 　　 她坐在地上，听到外面马蹄声渐渐小了，却闻到一股烟味。她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咳嗽，不出声，但是那烟越来越浓，她实在受不了，就想往外跑。 　　 刚到地道口，突然，又是咚的一声，一大块什么东西掉在盖板上。把地道口封死了，把烟雾也封住了。 　　 杜鹃想，反正是要死，就呆在这里吧。这地道里没有别的人或者动物，要有，也是看不见。她轻轻地抚了抚肚子，心里说，宝贝，别害怕，妈妈还活着。 　　 她就那样靠洞壁坐着，慢慢地调整呼吸，不知不觉就迷糊了。也不知是累得困了、瞌睡了，还是被那烟雾给迷住了，反正是不醒人事。 　　 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突然就醒来。 　　 她以为战斗才结束不久，怕敌人还在外面，就在地道里又呆了很长时间，直到肚子几次咕咕叫。凭她的判断，应该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这才试着去挪那个盖板。 　　 天呐，纹丝不动。难道要死在这个地道里吗？她不甘心。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让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再想逃出去的办法。 　　 时间过去这么久，马家军应该已经走了。她拿出火柴，划了一根，看出地道的样子跟她用手摸索出的样子没什么不同。再看那个盖板，其实是有缝隙的。 　　 她伸手摸到了盖板与地道口的缝隙，那缝隙有二指宽，她就用手指往下抠土。沙土一点点往下流。 　　 她随手还携带着一把长枪，枪上有刺刀，她取出刺刀，找到那个缝隙继续抠土。渐渐地，脚下的土就堆了起来。 　　 挖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压在盖板上的沙土露出了缝隙，从那缝隙看出去，还有柴火枝条，枝条上方，是夜空，还有几颗明亮的星星。 　　 她的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似乎看到孩子的眼睛。那是希望的眼睛。 　　 她不由得加快手上的动作，将盖板一点点移开，终于钻出地道。尽管浑身都是土，但是心里充满着兴奋。 　　 眼前的景象马上又把她带到昨天那残酷血腥的场景中。 　　 姐妹都牺牲了，有的为掩护战友，有的被炸伤亡，有的被屋顶压死了。即便还有口气的，也被后来的大火烧没了。 　　 火早已熄灭，但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烧焦的气味。 　　 她想找一找还有没有幸存的姐妹，但是天黑，淡淡的夜光看不清哪里有人，过了火的屋子和院墙全是黑的。 　　 她从后窗跳进屋子，那里已经比原来的地面高出许多，屋顶整个压下来，烧了个干净。 　　 她四下看看，整个村子一片沉寂，没有任何声音，连一声狗的哼哼声都没有，就像这是一个没落的鬼村。 　　 她壮着胆划了一根火柴，火光照亮的地方，她看到一条烧焦了的胳膊，手里还握着枪。 　　 她不敢再看，立马把火柴吹灭。 　　 从那被毁的院子出来，她找到夜空北边那颗最亮的星星然后，辨别出方向。一个人向西边走去，她要寻找她的队伍，寻找她的战友，还有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那一夜，她一直在走，朝着西边在走。走过一片戈壁，过了一条干涸的河，穿过一片沙枣林。 　　 后半夜，她发现了一条沙石路。虽然是黑夜，但是有星光，路面与别的地方有色差。 　　 她沿着路走，看到一个堡寨。她不敢轻易进去，怕遭遇到马家军。 　　 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又走了那么远的路，饿得快晕了。如果只是自己，她宁愿挨饿，也不会进堡寨，但是一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就壮着胆走向那个堡寨。 　　 像吴家堡一样，这也是低矮的土墙围起来的寨子。寨子有一个简易的木头门，门是开着的，没有见什么看守。 　　 从远处看，那门洞下面像是挂着一个武馆里练功用的沙袋，微微摆动。 　　 杜鹃悄悄地走过去一看，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那高高的门洞下面，吊着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