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玛走后，牛顺儿仍留在国军占领下的会宁县城侦察敌情。 　　 他的任务是要探明敌人什么出动，只要有动静，就立即出城报告，以便红军在三十里铺，甚至更远一点的六十里铺对敌伏击。 　　 可是，等了两天。城里有敌人没有出动的意思。每天大街上游荡着国军士兵，似乎要把这会宁城当成长久的安居之地了。 　　 会宁县城不大，当时红军会师时，牛顺儿负责城门警戒，早就把整个县城的摊子摸清楚了。这次他来侦察，知道哪个地方可以隐蔽，哪个地方国军可能驻扎，基本没有跳出他的判断。 　　 国军三十七军的军部就设在县衙内，这是国军一贯作风。 　　 衙门前的那条街道，牛顺儿走过好几趟，除了戒备森严的驻军机关，看不出什么。每天进进出出的汽车马队，看起来很紧张，但实际上，那些队伍在城内走几圈，又开到城外转一圈，又回来了，纯粹是装个样子。 　　 就算前几天国民党军的西北总指挥朱绍良派飞机来炸，也没有把三十七军给炸到前线去。 　　 这毛炳文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等到第三天，牛顺儿实在忍不住，冒险来到县城最大的一个酒楼打听情况。 　　 战争期间，别的生意可能都不好做，但是有两个行当依然生意热闹，一个就是酒楼，另一个是妓院。 　　 国民党军队的官兵从战场上下来，拿了军响，喝几口酒压压惊，壮个胆，再去除晦气，需要酒楼餐馆这样的场所。还有些兵想图个痛快，逛窑子，找女人，也并不被耻笑。 　　 牛顺儿在酒楼一层找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烧酒，一盘胡豆，边吃边听。 　　 坐在旁边桌上的几个士兵喝了不少，说起话来粗声粗气。 　　 其中一个说：“你们知道吗？咱这几天难得的休息时间是谁争取来的？” 　　 另一个说：“当然是军长，军长体恤咱们，拿下会宁城才让队伍休整。要是朱绍良那个王八蛋，说不定咱早就成炮灰了。” 　　 “就是，毛军长这次算是拉一橛硬的，硬是顶住朱绍良，咱就是不出城，定要等到东北军来，咱才能往北打。” 　　 “这么说，咱还可以再休整几天，又可以再喝几顿，没事再去找个妞。” 　　 “好日子不长了，抓紧行乐吧。听说，我是说听说啊，明天，就要出发了。往北打，要把红军追到黄河边上消灭掉。” 　　 “若是再多休整几天就好了。” 　　 “老鬼，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桃花楼的女子啊。” 　　 “是又怎样？可惜，明天就要走。快喝，快喝，喝完了这壶酒，我还要去一趟桃花楼。” 　　 几个人又喝了一碗。 　　 这时，另一个桌子上坐着的官佐拿着酒杯走到这个桌子前。 　　 这几个士兵都站起来。 　　 “侯连长，来，喝。” 　　 “侯连长，干一个。” 　　 侯连长有点多了，坐下来时，差点把桌上的盘子打到地上，幸亏一个士兵眼疾手快，接住了滑落的盘子。 　　 侯连长说：“你们几个蠢货，根本不知道咱为什么能在会宁城休整这么多天。那是因为毛军长，但是军长听谁的，你们知道吗？” 　　 “听谁的？” 　　 牛顺儿也想知道，这国军三十七军的军长之所以坚守不出战，到底听了什么人的什么话。 　　 侯连长说：“毛军长虽然出身行武，但是有一颗菩萨般的心。他每到一地就要拜佛敬香。每次出征之前，也要占卜问卦，求神问仙。这不，前几天，毛军长做了一个梦……”侯连长喝了一口酒。 　　 “什么梦？” 　　 “黄梁梦？” 　　 “狗屁，是真君梦。听说，我是听说，毛军长梦见此次出征可能会有大难，要听取僧人的忠告才能逢凶化吉。” 　　 “还有这事？” 　　 “毛军长一觉醒来，就派人去寻访县城的寺庙，想找到梦中真君所说的僧人。结果派出去的人刚出县衙，就遇到一位喇教的尼姑。军人的下属马上就把那尼姑请到军部。” 　　 牛顺儿的耳朵竖了起来，那尼姑一定就是卓玛，她被带到国军的军部，会不会有危险呢？ 　　 “毛军长礼贤下士，说明情况，请那尼姑算一卦，何时出征比较吉利。尼姑告诉军长，三天之后方可出城。这不，咱就在会宁县城多呆了三天。” 　　 “哦，原来是这样啊” 　　 几个士兵纷纷举杯，对侯连长表示敬意，因为侯连长知道的多，比他们更有信息渠道。 　　 牛顺儿无法断定，这些酒桌上的话是不是真的，但是可以肯定，国军三十七军可能要出动了，就在今天或者明天。 　　 如果真像那个连长所言，卓玛就是在离开会宁城之前，又给红军立了一功。有了这三天的时间，红军的造船队又可多造几条船，工作队又可以多征集一些渡河物资。 　　 当天，天黑之前，牛顺儿就发现城内各部队纷纷开始收拢人员，整理行装，看来，真的是要出城打仗了。 　　 他赶快潜出城，赶往红军埋伏的三十里铺，把这几天侦察的情况汇报给上级。 　　 牛顺儿只身一人，前往会宁城抢险、侦察，还利用假消息制造红军大军设伏迷惑敌人，致使敌人推迟出城北进，归队之后就受到上级的嘉奖。 　　 牛顺儿拿着奖状，心里却想着卓玛。他能受奖，卓玛在其中帮了大忙。 　　 次日，国军队伍果然开出了会宁城，沿着会靖大道大摇大摆地行进，似乎根本没有把埋伏在三十里铺的红军放在眼里。 　　 敌人的出动是有底气的，他们以重炮开路。 　　 设伏、偷袭，已经成了明面上的牌。就是国军要前进，红军在大道两边的阵上阻击。没什么战略战术可言，直接就是拼实力，拼士气，拼意志。 　　 战火一开，很快进入了胶着状态。国军仗着实力雄厚，力图一举突破红军的防线，打到靖远去。而红军的部队则誓与阵地共存亡。 　　 战斗从白天打到黑夜。这次，国军没有撤回县城，而是在三十里铺南侧扎营，甚至在当晚，还发起几次他们并不怎么擅长的夜战。 　　 尽管敌人的一次次冲锋都被红军打了回去，但是红军的损失也是惨重的。这支队伍在守卫会宁城时，就被国军几路围攻，天上有飞机狂轰乱炸，地面上有火炮咄咄逼人，元气大伤。在三十里铺的阻击战中，队伍更是雪上加霜。 　　 三十里铺坚守了两天之后，终因实力不济，不得不放弃阵地，退到六十里铺。此时，从南边来的兄弟部队加入战斗，红军又将北进之敌阻击了三天。 　　 如此一来，阻击部队就为在靖远县准备渡河的部队，争取到了足足十四天的时间。 　　 这对于大军西渡是难能可贵的。而这些时间，是战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这段时间内，担负造船任务的供给部一刻没闲着，能否顺利渡河取决于造船速度，这事把铁虎愁得竟然长出了不少的白发。可见这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承受了多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