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苏遇急于知道。 　　 云芽却不说了，她又揪了一把毛草扔到苏遇脚下，苏遇笑了笑，抓起那撮毛草嚼了些来。 　　 云芽忍不住笑出声来，银铃般的笑声。苏遇似乎从那把苦涩的草中嚼出了甜味。 　　 小路拿着饭盒快步走来。云芽收起笑容，开始说卓玛的事。 　　 “卓玛说，只要父亲把答应的三万斤粮食送给红军，她可以不参加红军，但是，她要陪着红军走过川西草原。红军不是要北上甘青嘛，她愿意给红军当向导，当翻译，帮助红军走过茫茫草地。等红军踏上甘南，她就回麦积官寨。这是她能做得最大的让步了。” 　　 小路把饭盒递到云芽的手里，对苏遇说：“教导员，你先等会儿，等邹排长吃完了，我再给你打去。” 　　 云芽看着饭盒里煮着的野菜汤，说：“这样的饭，卓玛在连队吃过几次，她体会到了粮食对于红军的重要性。”云芽把饭盒递给苏遇，“你吃吧，我要走了。” 　　 “你吃嘛，你吃一点嘛。”苏遇推辞着，还想再说点什么。云芽却已站起来。 　　 小路很有眼色，忙说：“不打扰你们了。我一会儿再来。” 　　 苏遇也跟着站起来。 　　 “这是营地，还要注意影响。”云芽轻轻地噘了一下嘴。 　　 苏遇接过饭盒，趁机摸了一下云芽的手。光滑柔顺，一扫而过。 　　 …… 　　 云芽走后，苏遇快快地吃完饭，就去找铁虎汇报卓玛的情况。 　　 铁虎觉得，这个让步也不容易，看得出来卓玛对部队的感情。但是，这个条件麦积土司会不会答应呢？需要派人去当面交涉。 　　 谁去合适呢？当然还是苏遇去，他最了解情况，而且，供给部的事情，总不能让女兵营的那两位妇女同志去吧。 　　 次日一早，苏遇带着通信员小路，还有能听懂也能说一点藏语的云芽，就从抚边镇出发了。三人三匹马，放开了跑，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麦积土司的官寨外面。 　　 云芽向护卫说明情况，很快，管家就带着他们三人来到麦积土司面前。 　　 苏遇在青川县见过羌族团总的院子，也见识过仁布土司的官寨，以为那就是很有钱的土司的宅院，到了麦积土司的官寨，才知道土司与土司竟然也那么大的差别。 　　 不论从官寨的规模，还是修建的位置，仁布土司与麦积土司是没法比的。再看屋檐下的雕木彩绘，就更显出大土司的家业有多殷实。 　　 在二楼的会客厅里，麦积土司的木榻上铺着黄色的丝绸褥子，榻前的木几上摆着珍贵的干果和奶酪。 　　 主位高高在上，专用的木几是名贵木材镂空雕刻的。别的人来了，都只能坐在地毯上。 　　 苏遇和云芽走进客厅，把手枪和鞋子留在外面，通信员小路也被挡在门外。 　　 管家领着苏遇和云芽坐下后，才到后面请土司老爷出来。 　　 苏遇坐那明亮的客厅里，想起此前路过的那些藏民的毡房，真是云泥之别啊。这就是差距，这就是不公平。不劳作的人却过着神仙一样的生活，每天辛辛苦苦干活的人，却连肚子都填不饱，这样的旧制度不砸烂，红军就不是人民的队伍。 　　 客厅里除了装饰华贵，还散发着一种异香，苏遇左右顾盼，寻找燃烧的香料，却没有发现冒烟的地方，只看到柱子上扗挂着两盏精致的金质的酥油灯发出微弱的光。 　　 麦积土司从榻后的个侧门走了出进来，身边跟着的竟然是泽旺。苏遇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手枪留在了客厅的外面。 　　 麦积土司坐下来，泽旺站在他的身边。管家带上门出去了。客厅里只有他们四人。 　　 “红军代表，来我官寨有何事？”麦积土司说的是汉话，并不需要翻译。 　　 “我们是冷部长派来，跟土司大人商量一下三万斤青稞的事。” 　　 “我早就说过了，送我女儿卓玛回来，我就把三万斤青稞送给红军。” 　　 “卓玛答应回官寨，不过，她说，要先看到土司大人送给红军的粮食。” 　　 “卓玛呢，她为什么不回来直接跟我说，这是你们意思吧？” 　　 “卓玛确实答应，她可以回来，她也可以不参加红军。不过，她要送红军走过草地，红军离开川西的时候，她就回到官寨。” 　　 麦积土司看了一眼泽旺，说：“红军很会拉拢人嘛。这才刚入藏区，就把我的女儿蛊惑得变了心，让一个孩子跟她父亲做对。你们的本事真大。我的要求，没有变，卓玛回到官寨，粮食即可装车。没有见到卓玛，一粒青稞也没有。”麦积土司的态度很坚决，也很明确。 　　 “土司大人，卓玛是你的女儿，我现在虽然是代表红军，其实也是帮卓玛捎个话，你们父女都要做点让步，这事才好解决。卓玛已经退了一步，不再坚持自己的主张，麦积土司不看红军的面子，也得体恤自己女儿吧。” 　　 “这个卓玛，还没出嫁，胳膊肘往外拐，我没什么要让步的。”麦积土司说着就准备起身离开。 　　 苏遇忙说：“土司大人，莫急嘛。为了表达诚意，显示红军信用，冷部长还专门给你备了一件礼物。” 　　 麦积土司捋一下短短的胡子，说：“什么礼物。” 　　 “小路，小路。”苏遇冲着门外喊了两声。 　　 管家把门打开，小路把一个木盒子交给管家。管家抱着盒子来到麦积土司面前，放在上木几上。 　　 “什么东西？” 　　 “土司大人自己打开看，一定有惊喜。” 　　 麦积刚要开盖。泽旺上前拦住了。麦积土司坐到榻上，泽旺解开盒子上的带子，打开了礼盒的盖子。 　　 盒子里是一封信，有蜡油封着。泽旺信取出来，交给麦积土司。土司拆开信封，取出信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奸笑。随即又放声大笑。那笑声在客厅里回荡，听得人心里发怵。 　　 苏遇有些紧张，云芽也不由得往苏遇跟前靠了靠，就连麦积土司跟前的泽旺也被土司的笑声搞蒙了。 　　 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苏遇并不知道，早晨出发时，铁虎才交给他的，让他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把这份礼物交给麦积土司。 　　 麦积土司说：“谢谢部长大人的好意，礼物我收下了。你们提出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不过，我也有我的要求。” 　　 “土司大人请讲。”苏遇看到了转机。 　　 “既然卓玛已经答应回来，在她回来之前，我不能全部给你们粮食。这样吧，明天，你们派人来，我准备好二万斤青稞，你们先运走。剩下的一万斤，等我见到卓玛时，再交付你们。” 　　 麦积土司做出了让步，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也不错了，有二万斤粮食到手，总比一点没有要强。许诺再多，拿到手才算数。 　　 苏遇还想再争取一下，麦积土司起身走了，没有再给苏遇机会。 　　 …… 　　 苏遇和云芽带着通信员小路离开麦积土司的官寨之后，泽旺来到麦积土司的佛堂。 　　 土司先点了一盏油灯，恭恭敬敬地在佛像面前磕了几个头，然后盘腿坐下，两眼微闭，嘴时念念有词。 　　 泽旺站在一边，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打扰了老爷的佛性。 　　 麦积土司礼佛完毕，坐着转过身来，笑着问泽旺：“泽旺，麦积官寨对你怎么样？” 　　 “老爷对我恩重如山。”泽旺说。 　　 “如果麦积家有事需要你出力，你愿意帮一把吗？”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很好。” 　　 泽旺往土司跟前凑了凑，问：“老爷，那红军首领给你的礼物是什么？小心上当啊。二万斤青稞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麦积笑了笑，神秘地说：“划算，划算。红军答应我，可以帮我从某一位土司的领地上割让一千亩草场。” 　　 “呃……”泽旺一听，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