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是笑着走的,走得开心,走得满意,走得从容。 战士们把老人埋在寺院后面的山坡上,用一块木板给他立了碑,只写着五个字“老向导之墓”,因为没有人知道老人叫什么名字。 先遣营走出草地之后,大部队陆陆续续跟了出来。 班佑一带有两个土司,听到风声已逃到了甘南。牧民能走的也转场走了,当地的农民大多留了来来。 他们的家就在这里,他们的地也在这里,他们无处可逃。 随后的几天,每天都有大批的队伍从草里走出来、爬出来。上万人的队伍,分别驻扎在巴西、班佑地区的不同村寨。 部队经此一难,损失不小。班估地区没有敌人的大军,官兵们得以暂时的休养。 由于这块土地上既有人口又有田园,粮食相对多些。部队及时宣传发动群众,筹集了一些粮食,缓解了因为缺粮造成了减员。 一四方面军大会师以后,就分成两部分。右路军在前,左路军在后。 右路军由两部分队伍组成,其中的原来的川陕红军驻扎在巴西,一方面军的领导及其所部驻扎在阿西,两个指挥部相距不远,骑马要不了一个时辰。 此时,左路军还在草地的那一头,也就是阿坝,还没开始过草地。 两天之后,右路军的绝大部分队伍已进驻巴西农牧区。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红军化整为零,隐蔽在沟沟坎坎中。 小树的先遣营回归本部,部队正在做着下一步的打算。 当初,右路军中的川陕红军部队在前,有逢山开路的意思。如今,指挥部正在制定攻打包座之敌的方案。 小树所在的九十三师师长顾子城又想立个头功,他把二七四团部署在巴西,随时待命。 供给部在铁虎部长的带领下,历经磨难也走出来草地,减员很多。因为他们的装备带得太多了。 尽管进入草地前,铁虎反复强调,能扔的扔掉,可是对于那些视装备如生命的供给部职工战士,他们却想着能带的就带上,肯定以后有用。 加上还有一部分负责担架队,体力损耗最为严重,牺牲的人数也就相对较多。一趟草地走下来,比打一次中等规模的战斗减员还多。 这天,小树正在组织战士训练,顾子城的通信员来通知他,让他去一趟师部。 小树来到师部,发现铁虎也在那里。 小树从铁虎的脸色上看,估计又遇上什么困难了。小树本想问一问女兵营,还有杜鹃的情况,但是铁虎一脸的愁容,就没有开口。 子城开门见山,说是供给部有难,需要九十三师的帮助。 供给部一直走在右路军的尾部,是到达巴西的最后一支队伍。供给部的大部分人员走出了草地,但是女兵营迟迟没有跟上来。 在供给部的进行序列中,女兵营又是收尾的,也就是说,女兵营是整个右路军的尾巴。 铁虎在焦急中等了一整天,仍没有任何女兵营的消息。 行军途中,铁虎忙前忙后,既要照看护送首长的担架队,还要关照那些重要的辎重,对女兵营的注意力就没有那么多。 他以为有英子和苏竹那样强有力的领导,女兵营只要跟着走,就能走出草地。没想到,一时大意,女兵营竟然没跟上来。 子城介绍了情况,小树就明白了。领导找他来,是想让先遣营再入草地,去接应女兵营。 这不是一个项轻松的任务。能走出草地,都是福大命大,如今要再返回去,很多人心里肯定不乐意。不过,战士就是战士,他们懂得服从命令。 小树自从到了正规的作战部队,身上那些自由的作风得到很大的改善。一方面有军队的纪律在框着他,作战部队不比后勤单位那么事杂,任务相对单纯,作风也硬朗。 子城也时不时地提醒他。小树的军事作风和纪律作风都较在特务营时有了很大的改进。 这次接到返回草地的任务,他二话没说,只问,什么时候出发。 铁虎说,越快越好。 小树从师部出来,就去集合队伍。 他也知道,领导为什么要派他们先遣营返回草地接人。他们对草地最熟悉,而且他们是第一支走出草地的队伍,这几天在巴西地区休养,食物相对充足,身体得到较好的恢复,派他们去接应营救女兵营,是最合理的安排。 卓玛跟着先遣营走出草地之后,就回归供给部。当她想要回女兵营时,发现女兵营丢了。 小树的先遣营要二进草地,接应女兵营,卓玛自告奋勇,要继续给队伍担任翻译和向导。只是这一次,没有了老向导,路该怎么走,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先遣营是在一个清晨进入草地的。夜晚的大雨把前几天部队走过的路线洗刷了一遍,除了当初先遣营留下的标识,队伍走过的脚印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毕竟他们走过一遍,而且还有自己留下的标识,战士返回草地,心里并不慌张。 他们还带足了粮食,完全可以吃上七八天。当然,他们也为可能遇到的困难作了准备。可以想象,如果找到女兵营,估计他们的粮食早就没了,先遣营的战士还要给女兵营姐妹们准备一点慰问粮。 小树的心里很不踏实,他惦记着杜鹃,那是他的妻子。他见识过了可怕的草地,看起来郁郁葱葱的草地,却随时都有可能吞噬掉鲜活的生命。 先遣营刚进入草地不久,就收到指挥部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说是江西方面红军也有一个团没有跟上,可能还在草地里,希望先遣营一并寻找。 小树受领了任务,但是他心里清楚,茫茫草地,那么大,他一个营的兵力扔进去,就像在一大片地里撒了一把米。 他们怎么去寻找两支部队,他没登天的本事,他只能带着自己的兄弟,沿着原来走过的路去寻找。 在这条路线的周边,如果发现可疑的线索,他们会适当地向外延伸,但是大方向不会变。他们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返回草地的第一天,先遣营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除了看到几具牺牲战士的尸体,再没看到一个活人。 当晚,他们选了一块地露营,战士们生起火堆。小树坐在火堆旁边,回想着他和杜鹃从认识到结婚的经历。 那还是在通安县,他担任副连长,通安保卫战时,他负伤了。杜鹃当时还是个士兵,把他背到一口盐井里。从那时起,他们的心里就种下爱情的种子。 后来,几经波折,终于在进入草地前,确定了关系。也赶在红军政治的新政策实施之前结了婚。 想到这里,小树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容。这事,他得感谢铁虎哥和苏遇哥。 夜深了,星空特别的美。小树想,如果此时此刻,杜鹃在他的身边,他们俩靠在一起,欣赏着美丽的夜空,那会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想着,想着,他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到处寻找杜鹃。杜鹃丢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小树在树林里乱窜,树林太大,他像只无头苍蝇,盲目的找,找啊找。 突然,听到一声呼救声,他赶快跑过去,发现一只狼咬住了杜鹃的腿。杜鹃痛苦的叫喊。小树拔手枪对准恶狼开了一枪。 咦,枪没响,是没子弹了吗?他拉枪击向上,一颗子弹崩了出来。有子弹啊。他举起枪瞄准恶狼,又是一枪,奇怪,枪还是没响。 恶狼拖着杜鹃的腿往后退,眼看着要把杜鹃拖入一片沼泽。小树扔掉手枪扑了上去。 这一惊,他就醒了,他感到满身是汗。火堆里的火快熄灭了,哨兵走过来问:“营长,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小树说,“有情况吗?” “没有,一切正常。”哨兵又去巡逻了。 小树摸了摸身上的手枪,还在。他打开看了看,弹匣是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