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娟回头一看，吴郎中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 　　 “吴大夫，快，就在前面。” 　　 吴郎中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凤娟往前走。 　　 凤娟加快了步子，来到那户人家门口。只见“黄府”门前站着一个背枪的人。既不是红军，也不是国军，更不是民团，倒像个土匪。 　　 凤娟把红军帽摘下来，塞进衣服里，走到黄府门前，问：“大哥，这府上的人回来了吗？” 　　 “你干什么的？”门卫问。 　　 “我，我家兄弟给府上送货，到现在没有回家，我来看看。”凤娟说着，就往大门里看。 　　 “什么兄弟不兄弟。”门卫说，“黄老爷正在清点家产，你走远点。” 　　 凤娟急得在门口转了几个圈，不知道该怎么办。显然，红军来时，这黄府的人逃掉了。红军一走，他们转头就回来。 　　 这时，吴郎中走了过来。 　　 凤娟说：“吴大夫，我兄弟就在这黄府里，可我，进不去了。” 　　 吴郎中皱起眉头，说：“黄世礼，惹不起。你自己想办法吧，我走了。” 　　 “吴大夫。”凤娟急得要命，“不要走，我再去问问。” 　　 凤娟冲到门卫跟前，说：“大哥，我兄弟给府上送柴火，没有回家，我能不能进去找一找。” 　　 “找个屁，黄府是你想进就进的吗？”门卫骂了一句。 　　 凤娟不敢还嘴，连忙从衣兜里摸出一块银元，递给那门卫。 　　 门卫四下看看，收了银元，说：“你兄弟长啥样子，我进去看看，要是在里面，我带他出来。” 　　 “我兄弟在后院的小屋里。他每次进府上都把柴火放在那儿。”凤娟说，“你帮我把兄弟带出来，我还有重谢。” 　　 “呵呵，”门卫突然笑了，“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哦，我们是从山那边来的。” 　　 “你兄弟是不是穿着灰褂子，小白脸，还戴着八角帽。” 　　 “哦，是，是的，老总，你见过他。” 　　 门卫收起奸笑，说：“你那个红军兄弟已经被黄老爷押到戏楼前，准备烧死了。你还不快滚，想要给你兄弟陪葬吗？” 　　 “什么？”凤娟一听就慌了神，回头看看吴郎中。郎中站在不远处，正望着街道另一头冒烟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黄色长衫、头戴瓜皮帽，手握拐杖的老人从黄府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五六个人。 　　 门卫连忙站好，喊了一声：“老爷好！” 　　 凤娟快步走开了。 　　 街道那头跑过来一个背着短枪的瘦高个儿。那人来到黄老爷面前说：“老爷，都准备好了，镇上的人丁都集中到戏楼前，只等您一声令下，就放火烧死那个小子。” 　　 “走！”黄老爷一脸严肃，迈开步子登上门口停着的马车。 　　 凤娟叫上吴郎中，跟在黄府一行人后面。 　　 没走多远，就来到一个巷子口，穿过小巷子，就是戏楼。 　　 小小的场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场子中间点着一堆火，从远处看到的浓烟就是这堆火冒出来的。 　　 戏楼舞台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正是苏遇。 　　 凤娟拨开人群，挤到舞台下面。此时的苏遇，脑袋耷拉着，脸色苍白。他就是一个病人，一个书生，竟然被这群人捆了起来，还准备烧死。 　　 凤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那个背枪的瘦个子冲上舞台，看样子应该是黄府的管家。他张开双臂说。“静一静，静一静。” 　　 台下的人不再议论了。 　　 “乡亲们，咱隆巴镇几百年没遭遇大难，昨天来了一支队伍，把大家吓坏了。好在他们很快就逃走了，但是黄老爷抓到一个漏网之鱼。今天在这里烧死示众。请黄老爷训话。” 　　 黄世礼从后台走了出来，先走到苏遇跟看看了看，苏遇垂着头。黄世礼用拐杖拨了一下苏遇头，苏遇的头又倒向另一边。 　　 黄世礼走到台前，用拐杖捣了几下台子，慢腾腾地说： 　　 “在家伙儿都可能不知道，他们不但拿走了我家的金银细软，还把粮食也偷走了。能拿的东西全都拿走，就连我家门上镶的金边都扣走了。拿不走的，他们就破坏，就捣毁。” 　　 “哎——”台下发出感叹声。 　　 黄世礼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又说：“可怜我的老娘，也被打成重伤，现在还躺家在里不能动。” 　　 “咦——” 　　 “台上这个小子，没来得及逃掉，被府上的人抓了个正着。我看这个娃娃年纪还小，不忍杀他，怎奈隆巴镇数百年的规矩，但凡捉住的土匪，一概火刑处死。大家伙儿说怎么发落？” 　　 “不能放人。”台下人喊道。 　　 “烧死他。” 　　 黄世礼咳嗽了两声，说：“你们也看到了，他就是这么个小娃娃，心却是黑的。我只是来给大伙儿说道说道，该怎么处置，就按规矩吧。” 　　 说完，黄世礼准备下台离开。 　　 “慢着。” 　　 凤娟再也看不下去了，一个箭步冲上舞台，将黄世礼吓了一跳。 　　 “乡亲们，不要误会，红军是穷人的队伍，不抢不杀老百姓。红军只保护穷人，打击土豪劣绅。”凤娟大声说道。 　　 黄世礼还没回过神来，黄府管家带着两个人冲上去，管家指挥手下：“把这个娘们也捆起来。” 　　 背着枪的家丁上前扭住了凤娟的胳膊。 　　 黄世礼摆了摆手说：“放开，放开。” 　　 家丁迟疑了一下，松开了手。 　　 黄世礼说：“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也替红军说话呢？” 　　 凤娟从衣兜里掏出红军帽戴在头上，说：“我是中国工农红军的战士，红军堂堂正正为穷人打天下，什么时候欺负过老百姓。” 　　 黄世礼还没说话，黄府的管家不乐意了。他冲上去就要打凤娟。凤娟一抬胳膊，架住了管家的手腕。 　　 黄世礼说：“黄够，不得无礼。” 　　 管家退到一边。 　　 凤娟接着说：“乡亲们，你们回家看看，你们家里少了什么东西。红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强买强卖。乡亲们，是不是谣言，你们自己说了算。” 　　 台下的人群有些骚动。 　　 黄世礼招了招手，管家赶快跑过去。两人耳语了几句。 　　 管家走到台前说：“别听这个女红军的，你们有谁回家去看过，自家到底丢东西了没有。” 　　 台下大多数人都在摇头。 　　 凤娟看得出来，老百姓从别处躲藏，才回到镇上，还没有机会回家看。 　　 这时，台下一个传声音：“我回家看了。” 　　 凤娟顺着声音一看，是她在巷子口遇到的挑扁担的老人。 　　 “你家丢东西了没有？”管家问。 　　 “丢了。”老人的声音很大。 　　 “丢了什么东西？” 　　 “丢了两双草鞋。” 　　 “听到了吧，连高老汉的草鞋都抢走了，这还不算匪吗？” 　　 台下又叽叽喳喳议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