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从肉里拔出银针看了看。 刘半仙问:“怎么样?有毒吗?” 苏遇皱了一下眉头:“银针发暗,说明肉里有毒,不是鹤顶红,就是夺命散。” 刘半仙赶快把手里的肉扔在地上,骂道:“这狗日的刘十五,还有白狼王,真是想要咱们的命啊。” 苏遇收好银针,抓起一块肉递给牛顺儿。 牛顺儿接了肉,咬了一大口,慢慢嚼了起来。 刘半仙看着牛顺儿吃肉,面无表情。他奇怪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遇也抓了一块吃了起来,说:“反正是要死的人,与其当个饿死鬼,不如先吃饱肚子。管他什么毒药呢?” 苏遇说话的样子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刘半仙被搞得莫名其妙,真不知这肉该吃还是不该吃。 眼看着一盘肉快要被吃完了,刘半仙才反应过来,端起盘子走到一边吃去了。 “苏同志,对待师傅还是要有一点尊重的嘛。你是个读书人,师道尊严,啥时候也不能忘记啊。” 苏遇听了哈哈大笑。他又从食篮里取出几个烤熟的土豆,与牛顺儿分着吃了。小小的地窖里散发着食物的香味。 饭吃完了,也没有人来收拾食篮。 苏遇坐在桌前看书,牛顺儿躺在床上,轻轻地打起了呼噜。刘半仙仍是不安分的样子。坐一会,站一会儿,又转一会儿。 估摸着过了一个多时辰,门开了。 哨兵进来拿了食篮,对苏遇说:“你,跟我走。” 苏遇合上书,站了起来。 刘半仙问:“我呢?” 哨兵看了看他,并没说什么。刘半仙也不敢多问。牛顺儿坐了起来,看了看苏遇。 苏遇整了整衣服,跟着那个哨兵出了地窖。 天已经完全黑了。 小村子里有几户亮着灯。哨兵提着马灯走在前面,苏遇跟在后面。他们绕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小院门口。 门口有站哨的。哨兵们互通暗号之后,苏遇便进了那小院。院内没有灯,苏遇跟着哨兵一直走进一间茅草屋。 屋内点着蜡烛,**是个沙盘,标注着当地的地形地貌和军事布置。沙盘后面是一张大大的地图。 屋角一张桌子,司马让正坐在烛下看书。 苏遇进去之后,哨兵便把门带上出去了。屋内只有他们二人。 “苏遇同志,请坐。”司马让站起来。 苏遇看了看屋里的陈设,走到桌前,与司马让隔桌而坐。 “司马寨主对我的身份已经了解了,叫我来有什么打算呢?” “苏遇同志,你是红军,从湖北来,你们的队伍一路被追击才进了四川。目前在通安县刚刚站稳脚跟。” “寨主明了。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不,我只是道听途说,并不了解你们的真实面目和真实目的。” “寨主打算怎么处置我们?杀了,还是送给国军?” “苏遇同志,我的过去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略知一二。”苏遇说,“寨主在国军队伍里干过,后来看不习惯国军**,又不忍被人排挤,这才带了兄弟伙上山,落草为寇。” “大争之世。国家危亡。有志青年谁不想拯救中华,谁不想干一番事业。可是,哪一条路才是救国之路,什么人才是真正为国家在奋斗。实在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的。” “其实也好分辨。”苏遇说,“看看国军为谁在打仗,红军又为谁打仗?道理是显而易见的。” “国军为地主富人打仗,这似乎与救国并不矛盾。国家和社会要维系下去,还是要靠有钱的人、有知识的人、有能力的人,光靠大字不识一个的泥腿子。能救国吗?” “司马寨主有所不知。红军的队伍主体是翻身做主人的农民,他们虽然读书不多,但他们有想法,有志气,他们知道自己在为什么流血。所以才有人不远几千里追着队伍,所以才有成千上万的人抛头颅洒热血,跟着红军。” “你觉得中国的希望在红军?” “除了红军,还有什么力量能给中国老百姓带来好日子。除了红军还有什么力量能团结大多数人?红军是中国的希望,而且是唯一的希望。” “红军光打内战,面对民族存亡毫无建树。” “红军是在争生存。红军对民族复兴有当然的义务。” “作为红军的一员,你为什么冒险上山来?” “为救我的同志,凤娟姑娘在你这狼王寨吧?” 司马让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就不怕我把你们杀了,或者交给国军?” “怕死不当红军。”苏遇说,“何况我知道,司马寨主不是那种忠奸不分的浑人。” “何以见得?” “你敢只身前往瓦石镇,在苏维埃的眼眼底下劫走红军战士。可见你的勇气和胆识。如果想要杀人,你用不着费那么多周折。” “苏先生果然是聪明人。” “司马寨主,凤娟姑娘可好?” “她很好。我请她来是给我的孩子治病,并无恶意。” “我听说,你的孩子病了许久,你派人去陕西那边请吴郎中,却并没有回音,连派出去的兄弟都跑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有你的办法,我有我的道道。” “苏遇同志,你觉得像我们狼王寨这样的队伍,希望何在?” 苏遇想了想,说:“司马寨主本来是员虎将,奈何虎落平阳,没有找到适合自己的舞台。我觉得,如果寨主能弃暗投明,前途无量。也能给手下的兄弟谋个正路。” “如何弃暗投明?是招安吗?” “率领你的队伍,加入红军,为拯救中华而斗争。” 司马让站起来,盯着沙盘看了一会儿,说:“我的这点力量,在红军那里不值一提,他们会接纳我吗?何况我还背着土匪的恶名,还有在国军队伍打仗的经历。” 苏遇也跟着站起来,走到沙盘边说:“红军欢迎任何愿意为拯救中华而奋斗的人。只要信仰认同,不论过去做过什么,出身怎样,都是革命同志,都会给机会。” “以我目下的队伍投奔红军,会是个什么待遇呢?” “你的狼王寨有多少人?” “原来从国军队伍里带出来近百人。后来流失了一些,又加入了一些,大概在百人左右。最近,刘十五又带着他的家丁十几人加入。” “这队伍也不小了。”苏遇说,“以前听说你只有三十来人。现在看,完全可以称得上一个加强连。” “我准备加入红军,苏遇同志可否为我牵线引见。” “当然可以。只是你的这些兄弟会跟你走吗?还有那个刘十五,他的心思,你懂吗?” “兄弟愿意跟我走的,就带走,不愿意走的,可以遣散。”司马让说,“刘十五那边,我也想好了。准备把这个山寨留给他。” “刘十五是大地主,是革命**的对象。你对他为什么这么好?” “当年,我从国军那里逃出来,刘十五给过我很多的支持。所以,这次红军一来瓦石镇,他就跑到我这里来避祸。” “你的山寨里有不少的女眷,这是怎么回事,你又如何处置他们?” “我这个山寨,其实像个小村子。兄弟们练武打猎,有家室的经营家庭。我是想为兄弟创造一个安稳的生存环境。不过,武人终归要走上战场。这些家室都会妥善安排。” “红军居无定所,不可能带着家室打仗。” “这个我清楚。已经替他们想好了退路。” “既然是这样。我愿意为司马寨主当一回信使,前往通安县与红军联络。时机成熟之时,请司马寨主带队加入红军。” “好,一言为定。”司马让握住了苏遇的手,使劲晃了几下。 苏遇能感到,这只大手很有力量。 “我明天就下山。” “行。凤娟姑娘也可以一同去。” “你孩子的病治好了吗?” “凤娟大夫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孩子发了几个月的低烧,凤娟姑娘两服药就见效了。” “我想见见凤娟。” “走,我带你去。” 两人出了那个小院,前往另一个院子。 那里只有一间小茅草屋,屋里亮着灯。 司马让带着苏遇走了进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正坐在灯下打盹。 “小雨,凤娟大夫呢?”司马让问。 那小姑娘被唤醒吓了一跳,忙说:“大哥,大夫被嫂夫人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