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听说云芽不见了,先是感到恼火,但很快就淡定下来。 如今的云芽远不是此前那位没规矩的毛丫头,她要做的事,一定跟红军的任务有关,她之所以不告诉别人,除了想保密,还有一点,应该是想表现自己。 这样一想,苏遇就不再怨她,反而担心起她的安危。 队伍已经出发,不可能因为云芽一个人,再派出兵力去寻找。队伍继续前行,不管云芽了。 两个连的战士以急行军的速度接近仁布官寨。 官寨周边的稀稀疏疏的碉房全是黑着灯,只有官寨的围墙上亮着火红的灯笼。大门一侧的碉楼上的灯火最亮。 战士们抵近吉岗村寨,苏遇留女兵连在后,只带特务营的战士前出到仁布官寨门口。 队伍离大门还几百步远的时候,碉楼上的哨兵就发现红军的队伍,他们开枪示警。 苏遇让通信员打了一颗红色信号弹,那光亮把整个官寨外面照得通明,也让官寨的哨兵看到了红军的队伍。 特务连停下来,从官寨里跑出来一个护卫,来到苏遇面前,黄老板马上迎上去交涉。 来人称,仁布土司有请红军指挥员进官寨商量大事。 苏遇原想着带人来,看看洛丹土司与泽旺的队伍是怎么打仗的。可是到官寨,好像战斗已经结束了,也没见死伤多少人。 尤其令他不解的是,仁布土司竟然没死,还好好的活着。奇怪,真是奇怪。 进入藏区之前,苏遇就听说一些神秘事件,据说到了藏区很多事就是说不清道不明,没想到这等土司之间的打架,也显得如此神秘。 苏遇和黄老板、卢起跟着护卫来到官寨门口。 只见大门内跪着几十个护卫,双手将枪过头顶,管家帕卡提着鞭子,挨个抽打。鞭子打在那些护卫的身上,他们不敢动,只是脸上皮肉**一下而已。 又在打人,苏遇很不喜欢这个管家,尽管他是仁布土司的亲信,也是洛丹土司的线人。 直到苏遇等人进来,管家放下鞭子,骂了几句,让刚才传话的那个护卫,带着这些下跪之人,起来站到官寨的墙跟底下。 管家带着苏遇等人穿过前院。 前院灯火通明,好多屋子里都亮着灯,但是没有看到什么人,除了在寨墙上巡逻的哨兵。 到了后院,上了二楼,来到一个宽大的客厅里。 厅内有两根柱子,用黄绸包裹,正面是一个木榻,有点皇帝的龙床,两侧的木榻稍稍低一些,像是罗汉床,大厅正中间是色彩鲜艳的地毯。木榻前方都有茶几,上面摆着很多干果茶点之类的东西。 正中的木榻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衣着华丽,面色发黄,也许是生病的原因,也可能是厅内油灯照出来的效果。 左侧的木榻上坐着洛丹土司,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位老妇人。右侧的木榻空着。 苏遇猜到了中间的应该是仁布土司,坐在洛丹土司身边的是仁布的母亲。 苏遇一行迈进客厅的时候,下人们还在摆放木榻和茶几。 仁布土司抬手示意苏遇等人坐在门口那个刚摆好的木榻上。 木榻能坐三人,苏遇和卢起坐下,黄老板很自觉的站在一边。 还没开始说话,苏遇的脑子里就冒出一连串的问号。泽旺怎么不见?洛丹土司是怎么进入官寨的?仁布土司知道他们要来吗? 苏遇正在猜测着仁布土司的用意,突然,云芽从洛丹土司身后跑了过来,笑着说:“教导员,原谅我没请假就离队,我是去完成一项重要任务。”说完,就站到苏遇的身后。 苏遇见到云芽,就放心了。她到底做了什么,他目下没工夫猜,先听听土司们如何说。 “红军的苏教导员,感谢你们出手相助,保全了我仁布家族的安宁,铲除了泽旺那个坏蛋。”仁布土司也说的汉话,虽然不流利,但意思表达清楚了。 苏遇站起来,拱手说:“仁布土司、洛丹土司,夫人,我们红军来贵地,并无别的意思,只想借一些粮食。至于帮助你们,那也是举手之劳,土司如此礼遇,我等受之有愧。”其实也没什么礼遇,这话也就是客气客气。 洛丹土司说:“教导员,多亏你们啦。你们的军医真厉害,给仁布土司治病很有效,还帮我们传递的信息。还有你们那个姑娘,也很勇敢,是她给我送信,我才知道泽旺带人去找你们麻烦,我是趁着仁布官寨兵力空虚,打了个措手不及,迅速控制了局面。” 苏遇明白,泽旺包围营地的时候,云芽可能趁乱钻出包围圈,去给洛丹土司送信。也只有她,知道洛丹土司的队伍驻扎在哪里。 苏遇回头看了一眼云芽,云芽正得意的笑。 仁布土司是怎么复活的,泽旺又去了哪里?苏遇还是不明白。 洛丹土司就把当晚发生在官寨内的事情给苏遇讲了一遍。 事实确实如洛丹土司所料,泽旺对弟弟的土司之位产生了想法,想取而代之,并且控制了侍女和后厨,在土司的饮食中加入慢性毒药,导致本来就不是很强健的土司身体每况愈下。 仁布土司的身体虽然虚弱,可还是很顽强地活着,泽旺就心急了。 他把附近寺庙的活佛支走,想着没有人给土司看病,就可以拖死土司。但是,红军军医的出现,让他看到新机会,他便计划利用军医给土司治病由头,加害土司,然后嫁祸给军医。 这事被老夫人觉察,她偷偷与仁布土司商议,决定采取行动。仁布土司看起来是昏迷的,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当天今晚,仁布土司不知道军医是不是把消息传给了洛丹土司,这才派管家帕卡去请军医再来一次。 卢起到了官寨,给土司开药,并亮出了口袋,老夫人就知道信已送出,洛丹土司会来的,应该就在吉岗附近了。 卢起离开官寨之后,仁布土司就装死。他既然早就这种打算,也是提前备好的相关的药,吃下药,人就像死了一样。 土司一死,官寨就有点乱。泽旺喜出望外,准备料理后事之后继承土司之位。这时,老夫人出面,责怪他们请来军医,把土司治死了,连哭再闹,逼着泽旺去找红军讨个说法。 泽旺本不想去,但见仁布已死,土司之位非他莫属,就答应了老夫人的请求,带人去红军的营地讨要说法。其实,他并不想与红军交恶,他最关心是土司之位和土司的夫人。 到了红军营地,泽旺围而不打。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洛丹土司反包围了官寨,守卫官寨的护卫人手不多,加之有老夫人和管家里应外合,很快就进入官寨,把土司夫人,也就是那位偷情的麦积家小姐抓了起来。 仁布土司醒来之后,重新执掌了大权。 至于泽旺,从红军营地撤走,没走到吉岗,就有人报信,说是洛丹土司攻入官寨。泽旺猜到自己中计了,知道再回官寨等于送死。 既然洛丹土司有备而来,有老夫人里应外合,恐怕官寨不保。那时,他还不死心,派人去察看一番,得知官寨已经被洛丹土司控制,仁布土司并没有死。他的阴谋败露,只有一条路,就是带人逃命,投奔别的土司。 原来跟着他的那百十个护卫,得知仁布土司活着,而且控制了官寨,对泽旺就失去信心。 泽旺想带走那一百条人枪,可是最终跟着他走的也就十几个人,其余的人全都乖乖地回到官寨,接受管家帕卡的惩罚。他们也只这样的,才能保全性命,继续在官寨当差。 仁布土司得救了,土司之位更稳固。 苏遇提出借粮的要求。仁布土司当即表示,支援红军一万斤青稞。 洛丹土司也履行承诺,愿意给红军五千斤青稞。两位土司的慷慨,一下子解了苏遇的燃眉之急。 他们走出仁布官寨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一骑快马从远处奔驰而来,是铁虎部长的通信员。 铁虎命令苏遇他们,立即携带筹集的粮食向夹金山下的两河口移动,在那里与女兵营特务营的另外两支小分队汇合,准备迎接红一方面军的兄弟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