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碧城对于米脂的一切，再次发呆起来。 　　 这是她第二次来米脂。第一次米脂之行，给她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梯田和楼房，而是秦牧超级奢华的会客室——其实就是一个三居室，完全按后世装修的。 　　 秦牧接待贵客和生活，就在这里。 　　 现在吕碧城再次来到了这间客厅，可是她已经不为这些惊讶了。 　　 她震惊于米脂本身。米脂县，已经完全不是她理解中的中国了。 　　 吕碧城这时候是还没出过国，如果她留过洋，就会发现现在的米脂，实际是当前欧洲的工业城市状态。 　　 秦牧来自更加遥远的后世，所以他提前避免了后世重工业城市的一些弊端，因此米脂比此时的欧洲更加先进。 　　 这不是秦牧本事大，而是他开挂呀！有智障少女的存在，秦牧可以彻底改变一个县城。当然，更大范围就做不到了。就好像人家给了你一颗种子，你不能再奢求满仓粮食。 　　 要实现这个目标，需要辛勤的去奋斗。 　　 这些已经足够让吕碧城惊讶的合不拢嘴，而这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她今天白天看到的《家园》。 　　 《家园》不同于《智取威虎山》，这是一种全新的演出形式，吕碧城没见过。 　　 如果仅仅是个新的尝试，吕碧城也不会如此震惊。《家园》不是试验品，而是一个成品，还是可以一直流传下去的经典。 　　 吕碧城看到《家园》，就好像一个连三蹦子都没坐过的山里人，上来就坐劳斯莱斯，她想保持冷静怎么可能。 　　 而且以吕碧城的水平，自然能从《家园》表面看到背后的精神。 　　 秦牧要做什么？ 　　 “功业，你这出戏，真是太让我赞叹了。”吕碧城由衷的赞美道：“不说戏本身好，就是那个伴奏班子，演奏的可都是洋人乐器，这些人你哪里找来的？” 　　 “这些人不是我找来的。这是素馨的功劳。” 　　 周素馨这时候自然坐在旁边陪伴。听到秦牧提起她，周素馨适时的开口道：“遁夫，这些人都是易俗社的人。” 　　 “易俗社？”吕碧城没听过这个名字。 　　 “这是小妹我新弄的一个社团。当今天下的局势如此不堪，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为国家的发展贡献一份力量。我联系了西安本地的各个戏班子，组织了易俗社。目的就是为了让戏曲行业有个全新的改变，以顺应当前潮流。” 　　 吕碧城在心里暗暗给秦牧又记下一笔：让媳妇操纵舆论！ 　　 当然，吕碧城知道周素馨早就在广播里面操纵舆论了，易俗社不过是她又弄出来的一个新手段。 　　 但是这点还是很值得警惕的。因为广播是一个人自言自语，而易俗社，已经是一个实体化的组织。 　　 这种实体化的组织，历来都是袁世凯防备的。 　　 “周小姐不愧是人中龙凤。”吕碧城言不由衷的赞美了一句。她觉得周素馨是欺名盗世之徒。 　　 观看了《家园》之后，吕碧城改变了之前的看法，她认为《智取威虎山》肯定也是秦牧操刀的。 　　 周素馨，不过是窃取了胜利果实！可是人家两口子，秦牧肯定是做的心甘情愿，轮不到自己一个外人说三道四。只能说周素馨命好。 　　 她怎么就遇到秦牧了。听说上海周家遭遇大难，还是靠秦牧解围的。 　　 这件事内幕重重，外人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吕碧城恭维完了周素馨，马上对秦牧说道：“功业，你知道现在的军队中，都有军乐队。北洋军也有军乐队。只是我听他们的吹拉弹唱，总有一股京剧味。和你的这个乐队完全比不了。” 　　 现在刚民国三年，袁世凯位子都没坐稳呢，他哪有时间管军乐队。军队是他心头肉，但是军乐队，就是肉上的孜然。有它不多没它不少。 　　 吕碧城不是为了贬低北洋军才是说这番话，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功业，你现在有一支近卫军，是不是也要搞一支军乐队。” 　　 这句话就是吕碧城的水平了。她从戏中知道近卫军的大名，但是她不问近卫军是否存在，而是巧妙的通过军乐队来探查秦牧是不是有这么一支军队。 　　 如果没有，秦牧自然会说出来。可是如果有的话，秦牧就会不自觉的被后一个问题吸引，而忽略了吕碧城的真实目的。 　　 吕碧城的小伎俩在秦牧眼前自然糊弄不过去，她心里在想什么，秦牧一眼就能看透。不过在军队这件事上，秦牧不准备再隐瞒了。 　　 近卫军现在足有五千人，已经成长为一支可观的力量，就好像破土而出的树苗，无法不被人看到。 　　 而且近卫军必须光明正大的存在，否则那两出戏不是白演了吗。你连承认都不敢承认，百姓哪里去找这样一支队伍？ 　　 “遁夫，关于军乐队，我有不同的看法。”秦牧根本不提近卫军，他顺着吕碧城的话说：“军乐队，首先是军人，其次才是乐队。军人的使命是上战场，是舍生报国。这些吹拉弹唱的，他们哪个能扛枪上战场呢？不敢打仗的人，吹的再好，也不能进入军队。” 　　 吕碧城听到这话，有点糊涂。 　　 其实她看到了米脂县城里有穿着军服的军人。那一身军服，简直让吕碧城都有点犯花痴。 　　 二战德军的制服非常帅气，而秦牧又在帅气的基础上，因地制宜，结合东方人的体型做过适当修改，再加入一些后世的元素，使得近卫军的制服成为本时空最帅的军服——没有之一。 　　 不说别的，就单说布料，也是北洋军比不了的。 　　 那身布料是周陵特意从欧洲进口的，中国自己还生产不了。 　　 穿着这身军服的军人，每一个都是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这支军队有着举世无双的军姿——这也是吕碧城仅见的。 　　 吕碧城敢肯定秦牧有私人武装力量，但是她不知道这一支军队到底有多少人。 　　 如果只有几百人，那可以当民团看——人数太少。 　　 可是如果上了几千，就真是一支强大的军队了。 　　 如果秦牧有几千个这样充满铁血精神的杀人机器，大**也要挠头。 　　 而且他如果有几千人，到底要干什么？ 　　 吕碧城对于这次同盟会的失败，心里是百味陈杂。她虽然是袁世凯的大秘，但她本质上是个女文人，思想更倾向于同盟会。 　　 她身在两大集团之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二次革命的结果。 　　 如今在同盟会之外，突然出现了一支全新的武装力量，吕碧城怎么能不担心。 　　 吕碧城很清楚，秦牧和同盟会那些人完全不同。那些人更像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 　　 而秦牧是真把式，他又说又练。米脂的现状，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功业，你这个地方，需要多少兵力保护啊？”吕碧城还是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遁夫，如果你说是米脂的话，我觉得我不需要自己的武装。榆林和西安的驻军足以保护米脂。可是你明白现在的情况，伊克昭盟就在北边不远。井镇守高升之后，那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如果他们贪图我米脂的繁华，举着马刀杀过来，你觉得靠榆林的军队顶得住吗？” 　　 “这个……”吕碧城一时语塞。 　　 秦牧说的话听起来有一定道理啊。 　　 吕碧城不是普通女人，她是一个著名的文人。这年头所谓的文人，都是认字的。他们不仅仅是认字，而且明史——起码知道一些历史。 　　 这时候的文人学习文字都要涉及到历史，启蒙就是历史读物——比如《三字经》。 　　 吕碧城知道历史，她清楚北边草原民族和中原民族几千年相爱相杀的历史。 　　 秦牧说的，有一定道理，可是似乎又有点强词夺理。 　　 现在的草原，哪里还是从前的草原。 　　 如今利害的是洋人。骑马射箭，早就臭不可闻了。一群挥着长矛的，能打过一个扛着机枪的吗？ 　　 在当今中国，谁是北洋军的对手？草原人民？完全提不上来呀。 　　 袁世凯忌惮的不是草原武装力量，他忌惮的是伊克昭盟身后的沙俄和日本。 　　 如果只是单独对付草原人民，随便一支北洋军就够了。历史上还真是如此。北洋大将徐树铮带着几千北洋兵，就杀进了草原，平定了叛乱。 　　 （任何事都是有当时的背景的，抛开历史说事件绝对太荒唐。我这里提一句，意思是不能因为徐树铮带了几千北洋兵杀进草原，就觉得主角应该比他更牛，带几百人就办了这事。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功业，那你觉得你要多少人才能保护米脂？” 　　 “就目前情况看，也不需要太多，两千人够了。再多我也养不起了。”秦牧没有告诉她实际数目。 　　 目前近卫军分散在好几个地方。米脂有，红碱淖有，金津古渡那里还有一块。 　　 米脂的军队数量并不多，只有两千人。可是这个数字也不小了。 　　 两千人，都是那样的精兵，这让吕碧城掩饰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秦牧有才，有钱，有能力，这个不假。但是秦牧之前并不是一方势力。他出场形象是花花公子，或者说世家子弟，吕碧城从来没想过秦牧会变成一股势力。 　　 这转变太突兀。 　　 上一次来时候，她还在羡慕这间客厅的奢华。也正是这点蒙蔽了她的双眼。 　　 她觉得秦牧就是在穷山沟里面都没忘记享受，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大志向呢。当个小县长，也许真是他家族的意思。 　　 可是没想到，再次来到这里，眼前依然奢华，秦牧也还是那个秦牧，就连家居服都那么精致——这点只能说智障少女太矫情，她总是给秦牧许多新衣服，让他穿都穿不完。 　　 只是秦牧在吕碧城眼里，已经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花花公子了。 　　 这是一代枭雄啊。 　　 怎么中国大地上突然出现了这么一股势力，为什么陆建章没向上汇报呢？ 　　 这个其实不怪陆建章。秦牧的近卫军和北洋军不同。他们更多时候是以建筑队形象出现的。 　　 吕碧城在街上看到的军人，是特例。 　　 近卫军战士只有放假时候，出军营才换制服，平时他们是工人打扮。这个陆建章怎么能知道。 　　 就是他安排在本地的探子——那个盐厘局局长都不知道。 　　 局长基本上不在米脂办公了。这里没有任何他熟悉的享受，他每天在西安泡烟馆，混妓院，活的不亦乐乎。 　　 陆建章一直以为秦牧只有几百人的一支近卫团。这点武装，对于一个县衙来说是必要的。 　　 现在吕碧城突然听到两千这个数字，心里立刻全明白了。 　　 秦牧，他不是一个县长，他是要立山头啊。 　　 只是这个山头，会依附在大**麾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