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这回虽然没什么大事,但是高血压,动脉硬化都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很难办了,中风不是小事,千万可别大意了。”冯家的家庭医生一边收拾着诊具一边和念恩交待。 念恩用力的点着头,刚刚那一幕真是要把她吓死了。冯佑天面色通红,双眼紧闭,呼吸急促,她还以为他挺不过这一关了。 如果冯佑天出什么事……这种事情念恩简直不敢想……她一直把冯佑天当成父亲一般的敬仰,如果他不在了……失去亲人的那种疼,她真的再也不想品尝了。 冯言陌自冯佑天倒下后,就不知去了哪里,家里因他而乱成一锅粥,他却不知所踪。毕竟是血亲,冯成麟怕他一气之下做傻事,就跑出去追他。 柳月溪站在床边,一边用手绢擦着眼泪,一边恶狠狠地瞟着念恩,见医生出去,她立刻站了起来,冲到念恩面前,狠狠地搡了一把她,“都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当初佑天说要把你接回来,我就不同意!全家都死了,就剩你一个,你说你的命得多硬!可佑天偏偏是个心软的!硬是把你给带了回来!你看吧,我就说留着你早晚要出事的!成麟多好的孩子,也让你给拐带坏了!你怎么还不走?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还不够倒霉?” 念恩被她推得撞到墙上,手臂撞得生疼,她咬着唇,把所有委屈和呜咽都吞了下去。她是没资格抱怨的,就算柳月溪说得再难听,她也得听着,忍着。 “你走,你快走,马上就走!你和那个逆子,一起走!你们俩简直就是臭鱼配烂虾!你们不是要好么?没人挡着你们,你们滚得远远的!不要把我们别人都污染了!”柳月溪长长的指甲在念恩脸前挥来挥去,一个不小心就能把她的脸划伤,可念恩却一点也不怕。她不是想赖在这里不走,她只是担心冯佑天的身体。 如果冯佑天没事的话,不用柳月溪说,她自己也没脸再待在冯家。 “柳月溪,我还没死呢,这里论不到你咋呼,出去。”冯佑天不知是不是被柳月溪尖细的嗓音所惊醒,他不耐烦的开口道,声音里满是疲惫。 柳月溪立刻尖叫起来,“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敢凶我?你也不看看现在谁站在你身边!谁是你的亲人!你以为她真的是因为想要报恩才留在冯家的么?她只不过贪图冯家的财产,贪图成麟罢了!我是你太太,风风雨雨跟了你这么多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我只在乎你的,可是你……你竟然也……” 当年没名没份地跟着冯佑天的事情,柳月溪是永远也无法释怀的,这些年她身份也有了地位也有了,日子过得舒心了,对以前的事情反而更加在意,她总觉得平时那些叫她冯太太的人,其实内心深处并看不起她。就像冯言陌一样,他们都觉得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第三者,是个破坏冯佑天婚姻的坏女人! “月溪,我知道你不容易,但是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个,出去吧,我累了,我想和念恩安安静静的聊一会,拜托你。” 柳月溪哭哭啼啼的抚着额离开,念恩坐在冯佑天手边。 冯佑天像是在一夕之间老了十几岁,头上白发丛生,眼角和唇角都布满了皱纹,但他看念恩的目光仍是如慈父一般温和。 “念恩,叔叔昨天喝多了,做了傻事,冒犯了你,你别生叔叔的气,好不好?叔叔实在是……实在是……” 冯佑天说不下去的话,念恩都明白。 他只是太想念他心里的那个人,朝朝暮暮的思念成了灾。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的,即使忘记了她的声音,忘记了她的笑容,忘记了她的脸,但是每当想起她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叔叔不知道你和老二在一起,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这么做,念恩,你喜欢老二么?他那个人……实在是……叔叔真是不放心你跟了他,成麟虽然没有他会讨女孩儿喜欢,但成麟实在,他给了承诺就一定会兑现。而且……成麟应该是真心喜欢你的,叔叔和他才一提这件事,他就很痛快的答应。念恩,和他结婚的事情,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哪怕不急着结婚,先处一段也好。” 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与冯言陌相比,冯成麟显得更加老成持重,也许不是女孩子心里白马王子的模样,但冯佑天觉得冯成麟在事业上更成功,做人也更踏实,他能给念恩更稳定的生活,如果念恩嫁给他,他一定不会辜负她。 但是冯言陌…… 没人能给冯言陌打保票,尤其在他今天说了那一席话之后。 冯佑天是打心眼里疼爱念恩,不止因为她是青浣的女儿,更因为她是念恩,他知道自己酒后做了荒唐事,事后无比后悔,他把冯成麟与念恩搓和在一起,不仅因为他想向念恩道歉,有所补偿,更重要的是,他想给念恩他所有的最好的。 冯成麟就是他两个儿子里他认为更好的那一个。 “叔叔,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只是太想念妈妈了……你不用那么惊讶的看我……我知道你对她的感觉……你们的事情,是你们的事情,我没有发言权,可是……大哥哥和我……” 念恩停下了来,她讲不下去,她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冯佑天,他给她指了一条阳关大道,可她该死的竟然不想走! 事到如今,在冯言陌当着那么多人,说了那么难受的话之后,她仍然还想着他。 她想和他解释清楚,她想跟他说事情根本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她和冯成麟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些脏事。 他不能就这么把一盆脏水泼在她身上。 她不会嫁给冯成麟,关于冯家的男人,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人,她从来也没有觊觎过! 她虽卑微,但并不卑贱! “成麟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也很清楚,叔叔老了,不能照顾你多久了,叔叔总想着能给你找个合适的人,等叔叔走了,让他替叔叔再继续照看着你,念恩,你不嫌叔叔多事吧?” 大颗地眼泪从念恩眼眶涌出,她用力地摇着头,“当然不会!我知道叔叔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和大哥哥不合适,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嫁给他。” “那就当是叔叔乱点鸳鸯了。好吧。念恩,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就和成麟说清楚吧,最好让他歇了对你的心思,叔叔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先走吧。” 退出了冯佑天的房间,念恩发现冯成麟正等在外面,他的眉头紧锁,脸上的阴晴不定。 看见念恩出来,冯成麟一言不发,拉着念恩的手就往外面走,一直来到小花园里,才松开她。 “大哥哥……”念恩知道冯成麟带她来这里的意思,其实她也有好多总是想问冯成麟。 冯成麟转回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挂了些许笑意,“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么?我第一次见你就在这儿,那时候你来冯家已经两月了,我刚从美国回来,因为倒时差,所以总是会不好觉,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正在帮园丁种花,看见我出来,你就递给我一枝芦荟,我当时还在想,国内的风土人情我是越来越不明白了,什么时候见人要送芦荟的?后来你和我解释,我才明白,原来你是让我敷眼睛。” 念恩才来冯家的时候,还不太会用手语,冯家人也不会,她和人沟通起来非常不方便,心里面难受,就不爱跟人沟通了。 直到冯成麟回来的,他知道念恩的情况就带头学了手语,然后又强行让家里的佣人去学,一点一点地打开念恩的心扉,把她真正地和冯家人融在一起。 他的好,念恩是永世也不会忘的。 “大哥哥……我……” “你不用着急拒绝我。”冯成麟摇摇头,他是个成熟的男人,为人温和低调,不似冯言陌那般张扬骄傲,他知道该如何让女人倾心于他,有些手段他只是不愿意去用在念恩身上罢了。 念恩对他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与其说是他将念恩融入了这个家,不如说,是念恩给了他一个关于家的概念。 因为身世的原因,冯成麟年少时就被母亲送出了国,后来虽然被接了回来,但他与柳月溪的关系并不是十分亲近,在他心里,所谓的家,不过是个能吃饭能睡觉的建筑物。 直到他见到念恩,他才明白,原来家不仅仅是这样一个居所,任何房子都能遮风挡雨,但并不是任何房子里都有一个等你回来,给你亲手做早饭,替你熨烫衣服,见你工作到深夜,会给你温一杯牛奶的人。 “我一直感觉你应该和老二有关系……老实说我听到你亲口承认的时候,也觉得很惊讶……”冯成麟苦笑,“但是……就算是知道这一切,我仍然希望你可以选择我。我不觉得我比老二哪里差,当然我也知道人的感情是不受理智所支配的。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得到更好的,我不敢夸口自己会是最好的丈夫,但和老二比,我一定不会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