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走出宿舍，心里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最先发现的是管控局内的员工几乎空了，特别是女员工，要走好久才能看到一个，办公室里到处都是碎纸机运作的声音，一捆一捆文件被运出来，汇聚在大厅粉碎，然后又被运走。　　 大厅里的新闻综合电视，正放映着所有官方频道的新闻，其中很多条，播报的是出城的道路上弥漫着污染尘埃，说是会对出城的小孩和女性造成严重影响，希望女人和小孩都待在家里，近期不要外出。　　 夏守一眼就看出，这新闻是糊弄普通人的，真正的原因是树根之眸设下了结界，这个城市内，普通的女性和孩童，都无法离开这座城市，他们会受到超自然力量的影响，在出城的过程中，遭遇鬼打墙，以及各种生理不适。　　 夏守拿出手机，随便登录一個论坛网站，上面都在讨论生活近期遭遇的古怪现象。　　 一般情况，凡人都会主动忽略各类异常现象，即使是整个治安局在面前被拧成魔方，他们都会视若无睹，但当同种怪异现象得到大范围的广泛传播，他们就变得可以觉察到异常现象了。　　 “我们已经在做最坏的打算了。”埃德森来到夏守身边，递给他一根烟，“抽吗？”　　 “不抽，局内公共场合也禁止吸烟吧？”　　 “无所谓了，女人都走光了，男人总能忍受男人吧。”埃德森旁若无人地点了一根烟。　　 夏守沉默了半晌，问道：“像这种覆盖全城的异常情况，常有发生吗？”　　 “你觉得全世界总人数有多少？”　　 “我记得是70亿。”　　 “你数过吗？”　　 “怎么可能数过，但统计是这么说的。”　　 “真实答案是20亿左右，像这种全城人突然死掉一半的事，其实经常发生。”　　 夏守震惊了。　　 如果这种事经常发生的话，那普通人难道不会察觉吗？　　 “米国曾向一个国家投下了两枚毁灭性的武器，但真正因为那武器而伤亡的人数是0。”　　 “埃德森部长，您是在开玩笑吧？”夏守瞪大了双眼。　　 埃德森表情十分平静：“在已经没有活人的城市投下两枚炸弹是不会有任何心理压力的，蘑菇云只是死人的墓碑罢了，事后的一切都会被遮掩，你所看到的所有可以佐证这个历史的人证都是管控局的操纵，人类的集体认知，比想象的更容易被欺骗。”　　 夏守久久的沉默不语。　　 埃德森深吸了一口烟，继续道：“但活在骗局中反而更好，知道自己有可能因为敌国的疯狂，而被投下一枚足以摧毁全城的炸弹，这种恐惧远比真相温柔。　　 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一个小小概念封禁物的大胆应用，或者因为一个原因不明的灾害，陷入一种比死亡更加恐怖的境地，所有人都会发狂。”　　 “真是个糟糕的世界。”夏守不自觉说出了这句话。　　 “嗯，糟糕透了，这次我们依旧失败了，对手仅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教团。”埃德森深深叹了口气，“抱歉，和你说这些没用的事，只是有些感慨而已，你有自己的事要做吧？”　　 “夏先生，你看到部长了吗？”里德突然迎面走来。　　 夏守闻言一愣，指向身边的埃德森，突然却发现，自己的身边根本空无一人。　　 “他刚刚还在这里跟我说话的，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真是的，局长在找他啊，这种紧要关头，竟然把手机关机了，他到底干嘛去了！”里德一边抱怨，一边骂骂咧咧地往其他地方找去了。　　 夏守茫然地看了看身边空无一人的位置，问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正在粉碎资料的员工：“你刚才看到埃德森部长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吧？”　　 “我没注意。”对方摇了摇头，继续专心致志地碎纸。　　 就在这时，拎着一大包东西的苏薇雨走了过来，夏守连忙上前问道：“薇雨，那张纸你放到埃德森桌上了吗？”　　 “哦，没放，本来想放的，但我看他拿起纸想要去检测笔迹，所以又拿回来了，他们这儿有个封禁物，可以通过字迹描绘出写字人的外貌特征。”苏薇雨将身后的背包往地上一放，拉开拉链，里面是各种特制弓弩，不含金属。　　 苏薇雨思考了一下：“你那个想法，如果换做用打印机打印，应该就不会被封禁物找出来了。”　　 夏守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不打算用这个办法了。”　　 他之前让苏薇雨去送的字条，上面写的内容，是进入血母教的方法，具体做法是：让埃德森派一名可靠的战斗员，躺在行李箱里，然后安静地在罗林斯教堂等待。　　 而夏守这边，就可以让苏薇雨拉着她和那名干员，一同进入罗林斯教堂，并且不会被人发现。　　 但就在刚刚，夏守改主意了，因为他突然察觉，这种做法，有可能会暴露他的自寻死路。　　 夏守之前的观测，已经能得出可靠的结论：自寻死路或许能影响到整个现世，但却无法影响根源之海本身。　　 换而言之，只要他使用自寻死路，患有潜渊症的人，都会察觉到一些细微处的诡异变化，譬如自身的身前深度，突然增加了几米，亦或者梦境海域中某些场景的异常变动等等。　　 管控局的员工中，深潜者数量也一定不在少数，甚至高层可能已经察觉到了这一诡异现象，并且早已在暗地里开始偷偷研究。　　 如果刚刚苏薇雨给埃德森留下了字条，那么高层很容易就能得出一连串跳跃性推理：此类前瞻性的信息，带有预知的性质，此次信息有益于血母教的突破，受益人可能是管控局内，敌视血母教的人。　　 一次留言可能没事，但次数一多，嫌疑人范围就会不断缩小，到最后，管控局一定会找到他的头上。　　 夏守很清楚，管控局虽然是超凡世界和普通世界的秩序维系方，但也绝不是什么善类。　　 这一点，从埃德森刚才对他说的那些事，就可见一斑。　　 自寻死路这种重置时间的力量太过强大，若是被管控局高层知晓，自己一定会被控制起来，作为大型超危任务的试错机器，每隔24小时被不断启用。　　 这时，他其实和被切片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看来今后我得更加谨慎地使用自寻死路了，夏守暗暗心想。　　 苏薇雨看他有些走神，轻轻喊了一声：“夏守？”　　 夏守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现在立刻出发。”　　 “现在？不等自寻死路冷却吗？！”苏薇雨震惊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