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家为占便宜混在人群里把孩子弄丢,不怪自己贪心却怪别人制造了热闹,这思路要放在骆毅穿越前,会赞一声“思路清奇”,但现在,她得赞一声“思路清晰”。 首先说制造热闹,热闹是故意制造的、还是人们猎奇心态造成的,是个“责任不明”的问题。 别人家办丧事,非亲非故的人跟着起什么哄?看热闹不浪费自己时间么? 可出了事故,到底是办丧事的责任、看热闹人群的责任,还是他自己的责任?办丧事的有两方,主办方和承办方。 但小金宝的家人说了,是承办丧事的鲍记杠铺的责任。 再来说他们如此定论的目的,要钱。 在寻子无望的前提下,他们想到的是减少损失,骆毅不得不说他们比自己强。 若是自己,怕是要么发疯般寻找不接受现实、要么会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而且他们减少损失的办法是来鲍记杠铺讹钱,而不是找看热闹的人群,也不是找办理丧事的郑家,可见十分有头脑。 他们知道找谁讹钱可能性最高。 这不是思路清晰是什么? 骆毅真想给他们点上三十二个赞——别看四人加在一起恐怕都不认识一个大字,但是真有文化,比她这个穿越前上了十二年学、穿越后又读了三年书的人有文化多了。 “我们鲍记求着你们去看热闹了?我们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往出殡队伍里钻了?我们花钱雇你冒充郑家亲戚了?”骆毅问道。 那天收工后铺子里开会做过总结,骆毅没参与,但有听到结果。 自家铺子这些人员都是从县里招来的,且都在黄县丞那里登记过,算是县政府出面招收的合同工,所有人都很负责任。 他们不但自己开会做总结,还把总结后的结果向鲍魁做了汇报,鲍魁在饭桌上提过一嘴。 大意是说,工人们觉得李蔚珏和骆毅给制定的程序都很好,他们实施起来很顺畅,整体效果令顾客很满意; 但是有些小瑕疵今后需要避免,就是他们没有想到大户人家那么多亲戚,而且也不可能有机会提前统计人数和确认相貌,因此多用了铺子里很多点心,也不时造成小的混乱。 点心算是鲍记杠铺给郑家的“赠品”,本意是用作弥补郑家在准备上的不足。 办丧事,任何一家都不能说做到周全,他们主家的缺漏,鲍记这个承办方帮忙弥补,力求整个仪程完满,是对顾客的负责,也是树立自家店铺声誉。 但是工人们,他们以为最多用上半数点心就差不多了,半数都有五十斤,却用掉将近百斤。 初心是好的,郑家本家也很懂规矩,但亲戚们总有穷的,也会有多吃多拿现象,这都在工人们的预算内,这个预算大概是五十斤之内。 却因为有混进队伍占便宜的人,而郑家的亲戚也实在多,相互之间也不大熟悉,没人分辨真伪,以至于把铺子准备的点心全用光了。 虽说那些点心并不是高档货,而且是工人们自己做的,但所用材料却是鲍家所出,等于多花了鲍家的钱。 这半天了,依然没有巡街衙差、或是商会的人过来干预,鲍记杠铺门前围观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骆毅的几句抢白让人群议论纷纷,有支持的: “人家小姑娘说得还真在理,谁也没拿刀逼着你们凑热闹,你们自己不看好孩子,怪人家?怎么想的?” “就是!那可是点心,就算给狗吃,狗还得摇摇尾巴表示感谢,你们倒好,占了便宜还要怪别人不帮你看好孩子?” “自己孩子自己不看住了,可见也不是真疼孩子的人。” “占便宜比照顾孩子都重要,这家人可真不怎么样!” 也有反对的: “那么大阵仗,不就是想吸引人看么,既然吸引了,那就得负责。” “是啊,那天人多的,也幸好是大清早,不然谁都别想出门了!” “你们发点心时就该想到会有人占便宜,想不到,就是你们自己准备不足,人家孩子为此跑丢了,你们就算不担主要责任,也多少有瓜葛,给人赔偿点也没错。” “是这么个理儿!你们那么有钱,就算帮帮他们又能如何?别为富不仁啊。” “是啊,咱们这些穷人看到别人有难、或是讨饭讨到门前的,也得多少给点儿当做心意呢。” “你家一套茶具都二十五两,穿个棉袍也要二十五两,这么有钱就帮他们一把呗,好好的孩子丢了,还是个男娃,多可惜!” …… 那些反对论调,可把骆毅气炸了,她无法骂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但可以骂讹上门的一家四口: “为了占我家便宜把孩子丢了,你怎么有脸开口找我们要钱? 我家点心是发给郑家亲属的,不是白给你们吃的! 得,除了刚才的五十两,我家点心一份一百文,你们吃了几份?付钱!”骆毅又开始算账了。 管你多可怜,无非是为钱,若还同情你,那我得多冤! “你!”金宝娘气得不行,这要是在她们村,她铁定得把骆毅暴揍一顿,掐青她全身的肉、薅掉她半脑袋头发! 可现在金宝娘可不敢,她丈夫和小叔子不是人家对手。 但她现在必须赖上鲍家。 弄丢孩子她本就心疼,她去占便宜也不是为自己,而是想多弄回些点心,让丈夫和孩子都能吃上几天,能不花钱就吃上点心的机会实在难得。 可孩子丢了,丈夫和婆婆不但没人体谅她的心痛,还把她狠狠打了一顿,扬言找不回金宝就休了她,她能怎么办? 丢孩子心是痛,可还能活得下去;若被休弃可就活不下去了啊,她后半辈子怎么过? 所以,就算寻不回孩子,至少也得让婆婆和丈夫拿到一笔钱,才不至于把她休掉。 “你小小年纪竟说这么恶毒的话,心是有多毒、多狠?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我儿子都丢了,你非但不同情,竟还要讹我们钱?我们这些穷人是没法活了啊!呜……” 妇人开始哭,也不嚎,就是哭,呜呜咽咽再咿咿呀呀:“我的命咋这么苦,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白白胖胖、还是男娃,可懂事儿了! 长那么大都没吃过点心,我还想着,孩子好不容易尝到点心是啥味儿,我这当娘的怎么也得让孩子多吃一口,却没想到孩子丢了! 人家办丧事,那是多悲哀的事,你们敲锣打鼓的,是庆祝人家死人了吗? 搞得那么多人看热闹,闹哄哄的,把我家孩子都弄丢了,还说不是你们的过错? 我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养到六岁多,说丢了就丢了,你们却连点责任都不负……” 哭着哭着,妇人一拍大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呀!别是你们鲍记的人拐孩子吧?不然咋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还讹我们银钱? 你们连死人的钱都能赚,难保不会赚拐孩子的钱!” 骆毅蔫了——她不是人家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