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李蔚珏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还是在高平县那个地处四府交汇的客栈,彼时白彙不但不理他,还赏他一句“不吃亏不知道长记性。” “吃过亏还是没长记性!”白彙的声音响起,话音未落时,白彙已经到了他身边,还在巡检面门上轻拍一下。 持刀的巡检只感觉药香迎面,然后面门一麻——他不能动了! 不能动了! 就是说,他现在伸着胳膊、举着刀,架在李蔚珏脖子上,然后既不能伤害李蔚珏,手也缩不回来。 他甚至除了眼珠子,哪儿都动不了! 李蔚珏眼尖地发现,那名巡检的两眉头下天应穴各出一个血点,极小。 白彙像之前那名巡检般背起手,顺势收回夹在指尖的两枚刺。 经过上次骆毅被“五毒”缠身,大妖们已经加强了对家人们的保护,可像李蔚珏这样没事儿突然嘚瑟一把的行为,也真是令人头痛。 被胡泽胤钳住手腕的巡检以为同伴已经控制住场面,心下大定,立马要抬起持刀的右手去控制白彙。 只听咔嚓一声,他右手没等抬起来,左腕骨痛感突然加剧——腕骨脱臼了! 这种痛感不像平时,左手破皮流血不影响右手干活;腕骨脱臼会让人感到全身的痛觉是相连的。 现在,巡检左手脱臼,右手也抬不动刀了! 小黑从骆毅挂在身前的包袱里钻出小脑袋:“哇哦,开眼喽!” 黄酉的包袱挂在身后,包袱缝里不时有个细长的东西一伸一缩。 刘菜菜缩回蛇信,十分不满地在包袱动了动:“该死的黄鼠狼,你臭死了!” 四百多年的黄鼠狼,早已能隐藏身上气味,刘菜菜根本闻不到。 它如此说是因为,它脑袋太大,不能像小黑鼠那样偷摸露出半个脑袋来看热闹。 外面的热闹它听到了,可是没见着啊,心理刺激不够啊,它能不急嘛! 这次出行,骆毅把它们也带上了,因为明天又是庚申日,不想它们再被落下。 上次带回的“五毒”,它们吃了,但都不满意,嫌太少,就像很渴的时候只给一小勺水,只够润舌头。 所以干脆,骆毅把它们都带上,只留何理看家。 不是不带何理,是何理是自己不愿意跟着,因为它又同它小女朋友和好了——在何理心中,爱情胜过事业。 黄酉拖住包袱颠了颠,看起来像为让包袱背得更牢,其实手上使了劲儿,掐了刘菜菜一下,刘菜菜立时闭嘴。 “有一种人,就是欠抽!”黄酉轻哼。 他是在说刘菜菜,可这句话点着了鲍魁的火。 他是没有胡泽胤和白彙动作快,但这并不影响他像李蔚珏一样突发性地闹幺蛾子! 只见鲍魁大步流星走到两名巡检身前,上去劈手就要夺架在李蔚珏脖子上的刀。 给李蔚珏吓得! 上回他嘚瑟,歹徒只轻抖手,就把他脖子给划伤了,这回鲍魁要是夺刀,万一巡检也抖手把他脖子给切了怎么办? 那他就得当场“嘎”了给大家看哪! 李蔚珏赶紧向后仰倒,可不等他撤离,就看到鲍魁抓住巡检的刀……没夺走! 鲍魁抓着刀背又往自己方向使了使劲儿,还是没抢过来。 巡检都是真正的练家子,就算不是自小学武,也是在入行后每日操练出来的,只要拿起武器就得保证不脱手,这是基本功,也是保命的根本。 被人夺刀可还行? 所以巡检持刀时必然是牢牢抓住的,可他被白彙针刺了穴位,身体发僵,身上肌肉都被保持之前的姿势不能动,所以持刀的手就更稳了。 别说鲍魁一两下没有夺过刀来,就算他两只手一起,也得先把对方手指头掰断才能夺下刀。 “他被定住了。”白彙解释道。 李蔚珏一听,又来劲了! 他欠儿登地凑过去,把脖子挨得离对方的刀刃只有一丝丝,然后头摇尾巴晃地叫嚣:“有种你杀了小爷呀?你杀呀!” 鲍魁一看,自家孩子不会受到威胁了,心稍微放松了些,可气却还没有出。 他抡圆了胳膊“啪啪啪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抽在巡检脸上,斥骂道:“你们是保护百姓的,还是滥杀无辜的?!欺软怕硬的一群怂货!” 在鲍魁心里,即便天下人对刽子有偏见,刽子也不会用刀冲着百姓,因为在他们心里,他们自己也是刀,是朝廷用来维护老百姓利益的武器。 维护百姓利益,那便是正义,他们是正义之刀。 正义之刀怎可朝向要维护的人? 巡检是自己不能动,但受到震荡(比如说挨耳光)也会被震动,所以李蔚珏脖子再次受伤——他被震动的刀划坏一小条皮肤。 “贱不贱呐。”骆毅幸灾乐祸。 ********** 真是别开生面的一次见面。 西平府知府李大人正在喝茶,听见下人来报,说桑柴县县案首前来拜会,本想喝完茶再过去。 虽然他出于某种原因需要见一下这位县案首,但毕竟对方是个孩子,他这位一府最大的长官还是要端好自己的架子。 可下人接着报告道:“他们还押送来两名巡检,指控巡检有杀良冒功的嫌疑。” 之所以满城街道都有捕快和巡检在巡街执勤,是因为两件事:一,大考时节,保证考生安全、保障考场及其周边区域秩序。 二则是,有考生家属失踪,影响太坏! 如果是普通百姓家里丢孩子丢人,事情不会很糟糕,谁家丢人了去官府报案便是。 如何去找、能不能找到、何时找到另说,反正老百姓无权无势,不足为惧。 但参加乡试的考生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就算不考试,也已经具有秀才功名,与平民不同;若是通过了乡试,那就将拿到举人功名,是一只脚已经踏上仕途的标志。 这样的影响可就大了! 所以李知府调动了巡检司进行配合巡街,既是为保障乡试平稳举行,也是为搜找疑犯。 李知府也知道这些巡检在百姓中作威作福,但他也没什么办法。 他管得了捕快,却管不住巡检,别看他的品阶远高过巡检司。 因为他只是行政官员,属于文官系统;巡检司却属于武官系统,他们只协助管理行政事务,平时虽受府县衙门节制,但真有矛盾时,他们不归知府管。 现在是需要巡检司出人配合的时候,很多事情李知府都是睁一眼闭一眼。 可此刻,竟有人提出“杀良冒功”这个词,可就上纲上线了! “杀良冒功?谁说的?”李知府眼睛都立起来了:“放肆!” 下人回道:“是嫌疑,杀良冒功的嫌疑,是那个县案首说的,他一再强调有杀良冒功的‘嫌疑’; 他说那些巡检把维护百姓安定的刀刃朝向百姓,不是因为抓不到拐卖人口的嫌犯就胡乱抓人是什么?” “嗯……”这一声长长的“嗯”声并不是表达知会的意思,而是李知府胸中怒气被勉强压下的摩擦声。 “县案首受伤了!”下人把话说完。 “啊?!”李知府霍然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