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老被确诊之后，有很多人前来探望。　　 白大爷、老乔、老赵跑得最勤。　　 他们也上了年纪。　　 身体已经不大如前。　　 看到华老，就像看到以后的自己。　　 何双双将华老扶回房间睡午觉，白大爷三人才离开疗养院。　　 每次探望结束，回去的时候都会有一段沉默路程。　　 老乔伸手捶着自己的老腰：“老白、老赵，我先跟你们说好。　　 我哪天要是嘎了，逢年过节你们别忘了给我整两口烧酒。　　 我要是像华老一个痴呆了，你们一定不要来看我。　　 反正那个时候，我也不认识你们。　　 也不要把我儿女接来，这里有护工，会把我照顾的很好。　　 我不希望儿女每次见我就难过！”　　 老赵笑道：“咱们同年出生，谁先走还不一定呢！　　 我要是先走了，你也记得有空给我整两口。”　　 白大爷翻白眼：“这里我年纪最大吧？　　 我都没说这话，你们两个倒是先哔哔上了！　　 老子今天晚上就开始撸铁，再他娘的活上十年。”　　 话罢，三个老头儿同时哈哈大笑。　　 再活十年，他们的年纪也才75岁。　　 75岁说老也老，说不老也不老。　　 只是天灾头三年遭了太多的罪，身子骨已经垮了。　　 刚来红川吃饱饭，之后身体好像还算硬朗。　　 但身子骨垮了就是垮了，再怎么补也无济于事，一年不如一年……　　 整个基地，但凡上了年纪的人都已经做好了离世的心理准备。　　 大家心里都清楚，自己很可能没几年时间了。　　 如果不是在物资充足的红川，他们前些年就已经走了。　　 或死于饥饿，或死于疾病，又或者死于寻找物资的路上……　　 这七年来的每一天，都是他们赚到的！　　 也算够本了！　　 白大爷感叹：“小周此次出海，恐怕得一两年。　　 我们都老了。　　 也不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们三个还在不在？”　　 老赵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你说你一个半截身体埋黄土的老家伙，操心年轻人干什么？　　 咱们红川就有三个团跟着，小周出不了事！　　 就算他回来的时候，我们都不在了，他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　　 放心吧，你这个徒弟是个好的。　　 每逢清明，他会来你坟前插上三根香烟！　　 哈哈哈……”　　 白大爷摇摇头：“不好说！　　 这小子一身反骨，我死了，说不定鸟都不鸟我！”　　 老乔哈哈大笑：“那也无所谓吧！　　 你又不是人见人爱，不鸟你很正常！”　　 白大爷不禁叹气：“我是真老了，好几次坐在凳子上睡着了都不知道。　　 要不是怕拖后腿，我真想跟着一起去大食国。　　 双方若谈不拢，老子开飞机轰死丫的。　　 万一死了，也是最后一次为国尽忠！”　　 老赵说道：“类似的话，老秦去年就说过好几次。　　 说万一发生大战，他要第一个上。　　 只要他不死，就轮不到年轻的学员上！”　　 老乔突然问道：“老秦呢，最近好像很少看见他。　　 他还是每天都在飞行基地给年轻人上课？”　　 老赵摇摇头：“没有，在家躺着呢。　　 之前就时常提醒他，年纪大了，给学员上课的时候要注意身体。　　 他倒好，学员顶着冰雹在室外参加训练，他就顶着冰雹在旁边指导。　　 这不，半个月前感冒了一场，整个人就肉眼可见的萎靡了！”　　 白大爷和老乔吓了一跳。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是呀，老秦年轻的时候负过伤，留下了后遗症，万一引发并发症怎么办？”　　 老赵一脸无奈：“知道你们很忙，他不让我说，也不准嫂子往外说。　　 好在，眼下红川发展的好。　　 有的是年轻人忙前忙后，他也能在家好好休养。”　　 白大爷直接朝宿舍区走去：“我们去看看，最好劝他去医院。”　　 三人刚走到老秦家，就见秦雨背着老秦跑出来。　　 老秦媳妇一边撑伞，一边声音颤抖的喊着老伴儿。　　 “老秦……老秦，你可别吓我……”　　 周辰收到消息的时候，老秦已经躺在急救室。　　 经过医生一个多小时的努力抢救，人是保住了，但情况很不好。　　 周辰从三区赶到医院的时候，老秦全身插满管子，靠呼吸机维持虚弱的生命。　　 老秦媳妇瘫软在地：“我不该依着他的，我应该早一点逼他来医院！　　 他说他只是感冒，只有一点点的不舒服，我就信了！　　 臭老头儿，一辈子犟得像头驴！　　 年轻的时候丢下我常年在部队服役，现在老了又要丢下我一个人走……”　　 秦雨紧紧搂住伤心过度的奶奶。　　 泪眼朦胧的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爷爷，心急如焚又无能为力……　　 老秦在第二天傍晚时分醒来。　　 经过医生的检查，满脸遗憾的对家属摇头。　　 老秦媳妇深受打击，当场就晕过去了。　　 医生说，老秦时间不多，家属有什么话赶紧对他说。　　 秦雨紧握爷爷的双手，直掉眼泪。　　 事实上，老秦只说完一句话，人就走了。　　 守在门外的白大爷几个老友，连跟老秦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老秦的葬礼格外隆重。　　 他是红川的老人，这些年帮助过很多居民。　　 他是受人尊重的老兵，临走之前还在为国家培养新一代飞行员。　　 军人、飞行员、居民，但凡能来的都来了。　　 前来送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兵同志最后一程！　　 红川又添了一座新坟。　　 而这样的新坟，随着时间的流逝还会越来越多……　　 夜色下，白大爷端着一杯酒站起身：“这杯酒，敬老秦。”　　 最初一同前来红川的老兵们，全部起立，高举酒杯：“敬老秦！”　　 白晓武赶来的时候，白大爷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白晓武把人往背上一背，想开口教训两句，就觉得这样很不孝。　　 白老太太就没这顾忌。　　 见老伴儿醉到让孙子背着回家，立刻骂上了，还往老伴儿身上掐了几把。　　 “知道你难过！　　 但再难过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本来就不如前两年硬朗了，还敢胡来！”　　 酩酊大醉的白大爷拉着白晓武的手：“小文呀，爷爷要是哪天走了，你可要照顾好你奶奶，还有你弟弟……”　　 白晓武大声喊道：“爷爷，我是小武。　　 哥哥还在加班呢，我没通知他你喝多了。”　　 白大爷努力睁开眼睛，一副头晕看不清人的样子：“小周呢，是不是出发了？　　 怎么走也不通知一声？　　 扶我起来，我去码头送送他……”　　 白晓武把人按回床上，接过湿毛巾往爷爷脸上抹：“师长下个月才出发，你真是喝糊涂了！”　　 白大爷眼神迷离：“下个月才出发？　　 哦哦，那敢情好，还有机会告别！　　 我就怕等他回来的时候，我跟老秦一样，已经躺在冰冷的坟墓里。　　 有机会告别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