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有些诧异，本来已经举起的步枪又垂到了大腿旁。　　 他愣了半晌，伸出手接过玩具熊，脸上居然泛起两朵红云。　　 “是，送……给我的？”　　 他开口问那孩子。　　 孩子点点头，而女人们此时已经吓得大气不敢出，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个随时能够取走她们性命的士兵。　　 “谢……谢。”　　 布鲁斯挠挠后脑勺，站在原地发了几分钟的呆，当听见7060的喊声，他才偷偷把那玩具熊藏进了自己的战术背包。　　 “布鲁斯，遇到什么状况了？”　　 7060已经沿着楼梯走下来几步，他扶着甲板，将脑袋伸进幽暗的货舱里面。　　 “没事，已经全部解决了。”　　 “哦，好吧，上面也清空了，一个活人都没有。”　　 “嗯，货舱也一样，一个活人都没有。”　　 布鲁斯回应。　　 旋即，两人在甲板上与班长和另一名枪手会合，大家都确定已经清扫干净各自负责的区域之后，便回到了快艇上。　　 “k组呼叫海豚，任务完成，下一步请指示，下一步请指示。”　　 “海豚呼叫k组，收队。”　　 “回去了。”　　 班长打了个呵欠，对他而言，这种对付平民的任务实在提不起兴致。　　 五人当中，唯独布鲁斯的心情激动不已，但无论是因为程序的压制，还是他自主的控制，他的表情动作上都没有出现任何不同寻常的变化。　　 这还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收到其他小朋友给的玩具。　　 第一次被他人分享。　　 心头只觉得暖烘烘的。　　 直到快艇回到“海豚”，坐在旁边的好朋友7060都没有察觉他的异常。　　 一整个晚上，布鲁斯都在被窝里面偷偷玩那小熊玩具。　　 虽然这批新兵只要服药，就根本不需要睡眠，但布鲁斯还是尝试着让自己眯了一小会儿，好好体验了一番抱着心爱玩具入睡的感觉。　　 因为已经清理掉了所有在军港打开时偷船逃跑的叛徒，军舰已经可以按照作战计划，正常前往目标地点。　　 在航程中，士兵们除了日常训练和保养武器之外没有别的任务。　　 所以，一大清早，7060结束了晨跑之后就在甲板上看海了。　　 他似乎相当喜欢看海。　　 经过这一夜，舰队似乎航行了很远，7060换上了冬季作战服，而布鲁斯也同样，穿好了厚实的衣物之后从船舱里走出来，几步到了7060的身旁。　　 “哦，早上好呀，朋友。”　　 “嗯，早上好。”　　 “好远，我们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是呀。”布鲁斯不明白为何，7060挑起这个话头的时候，他心中会突然微微颤动一下，似乎有些酸楚。　　 “哦。”7060突然抬起手来指着远方，“布鲁斯，你真聪明。那里的海果然是白色的，你看。”　　 海面上飘着巨大的冰山，白得令人窒息，而在冰山后面，是更具压迫感的遮天乌云。　　 大雪，连在甲板上都能模模糊糊看见。那云层间，甚至不断发出电闪雷鸣。　　 “布鲁斯，我们快到了吧？”　　 7060呆滞木讷的面孔忽然变得与平时不太一样，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快要到我们的坟墓了，冰原上的战场……可以被埋葬的、幸福的地方。”　　 “安葬……我们真的能被安葬在那里吗？”　　 布鲁斯喃喃自语。　　 而7060则满眼期盼，“一定能的，完成使命我们就可以休息了。”　　 这时候，布鲁斯终于明白了。　　 这位同袍，这位朋友，似乎心中最大的愿望便是抵达终点。　　 在军营里的时候，布鲁斯也曾经有过同样的想法，偶尔，他会觉得，他，或者他们这种人，似乎根本不应该诞生。　　 可是刚刚诞生没多久，就要寻找终点么？　　 “难道这就是我们的使命……”　　 布鲁斯看着厚实的云层和巨大的冰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喂，列兵，检查你们的个人装备，去技师那边排队。”　　 班长走到二人身旁，将手牌递到了他们手中。　　 “班长，排队是要做什么？”　　 布鲁斯突然问了一句。　　 “哦，准备护甲的适配，做最终调试，等这个调试做好了，你们就可以出发了。”　　 “好的，班长。谢谢。”　　 布鲁斯和7060一起走向指定的排队区域。　　 而当两人离开，班长走了几步之后才反应过来，“奇怪……这个列兵，怎么会问问题？”　　 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所有列兵在听到命令之后，都只会回答一个“是，长官。”　　 “哼，真奇怪。”　　 班长耸耸肩，“我又为什么要回答他。”　　 当排到了队伍最前端的时候，布鲁斯才发现，这所谓的调试可不是所谓的装备测试。　　 眼前这套护甲，里面布满了针头，而护甲的背后专门设计了一个药剂储存舱。　　 当进入护甲之后，布鲁斯才知道，自己一生都无法脱下这套护甲了。　　 护甲并非可穿脱式的设计。　　 当士兵进入其内，卡扣就会锁死，而所有的针头都依照指定的程序插入了布鲁斯的体内。　　 药剂显然是增强剂，而且，在战斗中，技师只需要揭开护甲背后的舱体，就可以进行药物补充。　　 穿上护甲之后，布鲁斯意识到，自己终于成为了字面意义上的战争机器，真正的机器。　　 但7060似乎对此非常满意，他已经完全感受到了战前的死亡气息。　　 护甲的数量并不多，调试完毕之后，布鲁斯和7060都被长官叫到了会议室。　　 几十名身穿护甲的士兵齐聚一堂。　　 而清道夫，则亲自来到了会场。　　 “你们是最优秀的孩子。”　　 他说。　　 “最优秀的孩子应该收到最好的礼物，而这一套护甲，就是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　　 “最优秀？”　　 布鲁斯在脑中快速思索。　　 果然，身旁这些穿着护甲的士兵，都是和他一样，在兵营里的时候就已经在各个测试项目中获得高分的佼佼者。　　 原来这支部队，是清道夫打造出来的尖兵。　　 既然是尖兵，一定会被投放到最危险的前线吧？　　 布鲁斯心想。　　 而清道夫，恰好在这时以他金属质感的嗓音宣布，“既然是最优秀的孩子，你们应当被放置在最危险的地方，明天，就是你们作为地狱伞兵登陆冰原的日子，去取得属于精兵的荣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