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道夫挥起自己的义肢，在新兵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而对方连吭都没有吭一声。　　 颧骨碎裂的士兵双眼无神，直勾勾盯着清道夫的眼睛。　　 “为何不避？”　　 “因为不怕。”　　 “为何不怕？”　　 “因为不疼。”　　 士兵的回答很诚恳，从他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一丝疼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好极了！这批新兵，我很满意。”　　 清道夫的笑声有些癫狂，而那被他扇了一巴掌的士兵脸上仍然在滴血。　　 “不过，光看身体素质还不够，现在，让我瞧瞧你们的本事，全体集合，实战演习开始！”　　 “是！”　　 几百名新兵齐声呼喊，气势地动山摇。　　 虽然每一名新兵的腰杆都挺得相当直，而身上的肌肉也非常匀称，不过，负责迎接他们入伍的文官已经被新兵的数据吓得好几天没法入眠。　　 这一批新兵的年龄，让他终于回想起作为人类的最后一丝尊严。　　 “我们在做的事情……这还能算得上是人类行为吗？我们难道不是恶魔，不是外面那些畸变的生物么？”　　 文官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工作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　　 甚至，晚上回家之后，他居然与太太商量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在晚餐期间，坐在餐桌上的他酝酿了很久才终于开口：“亲爱的……咱们……要不然，离开这里吧？”　　 “哦？离开餐桌？好呀，上面现在不是鼓励生孩子吗？咱们也赚点补贴呗。”　　 说着，太太站起身来，走向卧室。　　 “不……亲爱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文官的双手有些发抖，吞咽了口水之后才吞吞吐吐抬头对妻子说出：“我的意思是，咱们离开穹顶吧。”　　 “离开……穹顶？”　　 太太先是一怔，随后弯着腰哈哈大笑，“老公，你可太会开玩笑了，咱们继续吧，来，我在房间里等你。”　　 说着，太太继续宽衣。　　 直到看见文官仍然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双眼滚圆，大喘粗气冒着冷汗，太太才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并没有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离开穹顶？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的老天爷，你这个疯子，你疯了吧？这种话你怎么能够说出来？怎么能够从你口中说出来！混蛋，混蛋啊你这个混账！”　　 明白了丈夫真正的意思之后，太太立刻发了疯一样跑到他身旁，揪着他的衣领开始疯狂地扇巴掌。　　 每一下掌掴，这位文官都没有躲闪，虽然脸上热辣辣的疼，但他依然保持着那副死尸一般的模样。　　 良久之后，等到太太冷静下来，他才再度开口：“我知道外面有一个地方可以落脚，在北边，冰原，那里有些冷，但是……那地方有人类居住，活着的人类，而且好像粮食也不是很短缺……”　　 “不不不！不要！你别再说了！”太太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断摇头，“你别再说这种疯话了！我不想听，我根本不想听！谁要知道你的计划，谁要知道你打算往哪里逃跑？你要是想逃跑的话，自己随便去找个野女人带走吧！我是绝不会跟你一起离开穹顶的！这里是家，这里是我的家！是咱们的家！”　　 “家……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文官听了她的话，也开始痴痴笑出声来，“家，太可笑了……你管这个地方叫做家？你知道这里都在发生什么事情吗？你知道刚刚入伍的新兵才多大年纪吗？”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和你有什么关系？继续领工资不好吗？你现在的工作可比穹顶里面的所有人都要好上一大截了！你怎么还不知足？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你不是想要孩子吗？好，咱们可以生孩子，现在就生，但你知不知道，当你怀孕之后，会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孩子会变成什么？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你不能逃跑，绝对不能！你在谁的部队里面，你给我好好想一想，如果你逃跑了，会面临什么，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你的那个魔鬼长官，根本不可能放过你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喊叫。　　 而文官似乎终于想起来重要的事情，立刻暴起，狠狠捂住她的嘴巴，“小声点，你给我小声点！你喊这么大声，让邻居听到了怎么办？”　　 听到丈夫的话，这女人顿时浑身一个激灵，瞬间冷静下来。　　 几分钟之后，他们才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在如今这种局势之下，街头巷尾的所有邻居，都不再仅仅拥有邻居这一个简单的身份。　　 穹顶里的所有情报都是可以换钱的。　　 甚至有可能换活命的机会，比如逃兵役，或者逃离劳务。　　 所以，消停下来的夫妻两个最终还是达成一致了。　　 如果刚才的争吵已经被邻居听见，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死路一条。　　 就在今晚，他们必须立刻离开穹顶。　　 幸苦文官在进入征兵处之前都与水利工程打交道，下水道的所有路线，他都非常清楚。　　 很快，匆匆忙忙离开家的两人拎着简单的行李，绕了好大一段路之后，打开了一个下水道的井盖。　　 里面虽然奇臭无比，但为了活命，他们还是必须忍耐，捂着鼻子往排海的通道走去。　　 以这名文官的职级，留在穹顶里面虽然未必会落得非常糟糕的下场。　　 但是看到那些孩子的信息，他实在无法再默默接受身旁发生的这一切。　　 作为人类，作为文明生物，文官决定留住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　　 虽然无力与清道夫对抗，但是最起码，逃离这个肮脏的地狱，把有价值的情报交给冰原上那些清道夫口中的“小老鼠”，或许能够洗脱一些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他是如此期盼的。　　 只是这位太太，一路上仍然埋怨个不停。　　 没了舒适的公寓，没了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的薪水，没了毛茸茸的地毯，没了香烟与咖啡。　　 甚至不能与邻居家的太太们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