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比机械狗强？　　 首长的话一出，直接就让刘天阳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这倒不是因为太难了，实在是这两个东西完全没有什么可比性。　　 一边是刘天阳花了不到一个亿，单纯依靠自己公司的那些人做出来的民用品。　　 另外一边，就目前已经到刘天阳手上的研发费用就已经达到了8亿元，里程碑一节点验收过之后，还会有4亿元资金到位。　　 不只是在资金上差了十数倍，在研发力量上，反潜无人机也跟机械狗这种民用品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上的。　　 单单是目前摆在首长面前的那几套设备，参与研发的型号单位与企业就已经达到了七家，技术标的更是横跨了多个专业门类。　　 从非标机器人手研发，到耐海盐雾腐蚀电路系统设计，在技术上，刘天阳对于每一个方向都深入了解并把关，确保所有钱都用在了刀刃上。　　 要是再算上那些没有展示出来的，例如无人机的低雷达反射截面积设计，除了声呐之外，为应对海面舰船威胁而加入的专用多光谱传感器设计……　　 林林总总，刘天阳在项目立项之时提出来的那些技术要点，以及在研发过程中，又逐步发现的一些问题，如今都在紧锣密鼓的研发之中。　　 花了这么多钱，用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要是最后的产品还不如一个小小的机械狗，刘天阳干脆向纪检自首算了。　　 “首长，您就放心好了。”刘天阳拍着胸脯，向这位一生从戎，见证了祖国海军从黄水战舰一步步迈向深蓝色大海的老人保证。　　 “那个智能机械狗从硬件上就跟反潜无人机不是一个等级的。”　　 “电池容量，传感器性能，还有最基础的材料，无论在哪个方面，反潜无人机都要远远胜过那个民用机械狗。”　　 刘天阳如数家珍，把两边的参数一一报了出来，把首长听的不住的点头，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好，好，好！”　　 首长听完最后的对比，并且也把专门做的演示作战场景看了一遍以后，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　　 “有了这个东西，可以说就是在咱们国家的海域上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如此一来，老美的大黑鱼，将不足为虑。”　　 不知何时，游华卿凑了过来，顺着刘天阳的话吹嘘了起来。　　 不过他的这番话，不仅没有把气氛烘托起来，反而是起到了反作用。　　 首长那是什么人，他跟老美斗了大半辈子，对于这个地球历史上最强大的国家知根知底。　　 “在通过最终实验，并且真的落到实处之前，可千万不能骄傲自满啊。”　　 首长脸色一正，语重心长的提醒了刘天阳一句，不过当他看到后者那清澈的眼神之时，内心不知为何安定了许多。　　 他拍了拍刘天阳的肩膀，用亲切的语气勉励道：“好好做技术，要是有其他问题，放心跟我说。”　　 “我帮你解决！”　　 最后的这句话语气非常坚定，虽然首长并没有把矛头指向任何人，但场上依然有一个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好了，反潜无人机的情况我大概已经了解了。”首长冲着王参说了两句，让他去把评审专家的意见收集一下，合成意见整改表交给刘天阳。　　 有了首长的明确指向，再加上反潜无人机的工作成果的确过硬，评审专家的意见非常统一，一致决定该项目通过里程碑一节点验收。　　 那些为了让整改表显得丰满而提出的问题，也大都集中在技术解释之上，只需要写一下回复意见即可，完全不会影响到项目的后续发展。　　 不过纵然在项目节点评审上大获成功，刘天阳也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了要求，停下前进的脚步。　　 他很清楚，这个节点对于整个项目就是一个小插曲罢了，而如今决定整个项目走向的技术攻关，甚至都不在那12亿的研发经费之中。　　 自研芯片。　　 这个东西，才是刘天阳现在最为关心的东西。　　 民用机械狗的量产，给国安定制的特别款机械狗，反潜无人机的核心控制系统，乃至于神照无人机系统和无人机步战车的改型。　　 目前刘天阳手上几乎所有项目，都卡在了芯片这个方向之上。　　 之前一直拿英伟达的东西凑活，倒是没有影响产品的交付，性能上也基本没什么损失。　　 但在刘天阳因为锂氧电池一战成名，成为了老美的眼中钉，肉中刺以后。　　 这条路就已经走不通了。　　 耶伦那个老婆娘，深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做法。　　 她一方面不再提及制裁的事情，而且任由特斯拉、福特、大众等一系列车企放出各种所谓的合作信息提振股价。　　 一方面则是暗地里对英伟达施压，实质上截断了刘天阳直接购买先进芯片的渠道，制裁范围甚至比之前宣布的还要广阔。　　 这一点甚至都把刘天阳给骗过去，以为老美真就打断牙齿，和着血吞了下去。　　 直到王士凯跟英伟达联系却吃了个闭门羹之后，他才明白了这种行为的阴狠之处。　　 别说最先进的3nm计算卡，就连如今已经烂大街的7nm制程老芯片，英伟达也直接向刘天阳关上了大门。　　 现在天宇新科为了交付国外的那些无人机作战车订单，都是暗地里借助其他渠道，溢价购买的处理芯片。　　 好在这东西只在制导无人机上得到了应用，用量不大，所以目前倒没有出现订单延误的情况。　　 无人机步战车的交付的确受到了影响，毕竟目前已有国产芯片在性能和稳定性上还不足以支撑起整个平台的运行。　　 但总装那边也对天宇新科目前的困境表示了理解，在交付时间上同意了延期的请求。　　 至于反潜无人机，研发过程中对于芯片的需求并不大，所以也没受到很多影响。　　 可跟天宇新科这边正常运转的情况不同，天阳科技的处境就不是那么乐观了。　　 智能机械狗在组织了两次抢购之后，就再也没有大批量的出过货。　　 而除此之外，还有更雪上加霜的一点。　　 因为之前错误估计形势，放出大量货的缘故，如今网上到处都是首批用户秀出来的视频。　　 越来越多的人刷到那些和机械狗其乐融融的画面，加入了抢购大军之中。　　 只可惜，没有货啊！　　 这些人连续抢了好几次，却毛都抢不到一根，想去咸鱼市场高价买一个尝尝鲜，却发现连黄牛手里都没货。　　 【太特么离谱了，我第一次见耍猴耍的这么彻底的公司。】　　 【其实你们都抢到了，但都在骗我，你们都是坐忘道！】　　 【又发癫了一个，快给他抬下去。】　　 刘天阳黑着脸，把自己平时最喜欢刷的贴吧退了出去，如今随着机械狗的讨论热度不断升高，他也喜提了猴王的称号。　　 网友们做的弔图一个比一个离谱，要是放到以前，刘天阳怕不是还会加入其中，一起跟沙雕网友疯狂的刷屏。　　 但当图片的主人公成了他自己之后，笑容就怎么也回不到刘天阳的脸上了。　　 不过，即便取代雷总，成为花果山新一任大王，刘天阳也没有发动舆论的力量，去把自己被老美制裁的事实抖出去。　　 小不忍，则乱大谋。　　 如今不只是老美不想再把锂氧电池的事情炒热，打击到自己的股市。　　 刘天阳自己也不想炒作制裁的话题，把自己直接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毕竟纵然老美已经没有手段直接制裁刘天阳，但却可以拿天阳科技的供应商，拿那些给他代购芯片的公司开刀。　　 “打铁还需自身硬。”刘天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平复了有些烦躁的情绪。　　 “要想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只有自研芯片一条正路。”　　 ……　　 “张博，这位就是天阳科技的刘总，昨天跟你说过的，在咱们这有两个芯片在流片，想过来了解一下进度的那位。”　　 京城，东芯国际的研发大楼内。　　 刘天阳经由市场部门赵经理的介绍，见到了技术部门的负责人，张千越博士。　　 “你们两位先聊，我今天上午还有一场会要开，就先失陪了。”赵经理在给两人互相引荐之后，笑着告退，“中午我定了一桌家常菜，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加深一下感情。”　　 “麻烦赵经理了。”　　 刘天阳最后和赵经理握了握手，然后就把目光转移到了张千越身上。　　 为了达成此次来访东芯国际，催促他们加快流片进度的目的，刘天阳在来之前特意让鸿钧搜索了很多光刻相关的资料，专门学习了一段时间。　　 懂行了，才不容易被忽悠，作为在不少领域都有所建树的刘天阳，对于这个道理非常清楚。　　 只不过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那些文章中，有几篇引用率很高，技术水平也很高深的论文就出自面前这个其貌不扬、发量稀少的中年男性之手。　　 “张博，之前曾拜读过你的那篇有关光刻透镜校正系统的文章，其中应用示例部分写的格外清晰，让我受益匪浅啊。”　　 “啊，哦，那是我之前在台积电做的研究，没想到还能被刘总您看到，真是我的荣幸。”刘天阳别开生面的开场方式，让张千越一时有些懵逼。　　 不过在对着文章的内容交流了一番之后，他才陡然反应过来——　　 昨天市场部门赵经理还提醒自己好好应对这位大客户，不要给集团公司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就在刚刚他还发愁怎么把目前卡着的技术问题敷衍过去，怎么现在会议室里的气氛，就好像是在跟学弟学妹交流一样。　　 “刘总您也是学微电子出身的吗？”　　 刚刚他们两个讨论的问题，已经远远超过了教科书本上的内容，很多都是实地接触过光刻领域才能了解到的经验性知识。　　 这让张千越对刘天阳的身份充满了好奇，毕竟后者可是目前互联网上的红人，至少稍微冲过浪，都不会不了解这位刘总。　　 更何况张千越还给朋友们刷过刘天阳的表情包，对于这位新晋花果山猴王，自然就更加熟悉了。　　 可刚刚的短暂交流却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位刘总，该不会是业内人士吧。　　 “哈哈，我之前是飞行器控制出身的。”刘天阳笑着摆了摆手，“只不过因为一些业务的关系，跟华清大学邓小晨教授团队有过合作。”　　 “从他们那里学到了不少光刻机领域的东西，这次来之前又专门研究了一下，现学现卖，在张博面前献丑了。”　　 “邓教授……”张千越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一个几个月前的旧闻忽然蹦了出来，“光刻工厂？”　　 “对。”　　 刘天阳没有否认，在如今大基金公司入场之后，光刻工厂的技术攻关便进入了快速通道。　　 虽说距离正式应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中间工艺测试部分还是离不开东芯国际这些集成电路代工厂的帮助。　　 如今先行透个底，也好给之后进一步的合作打一个基础。　　 “原来邓教授他们的资金是刘总您这边资助的。”　　 得到刘天阳的答复，张千越肃然起敬，态度也陡然发生了转变。　　 放弃台积电的高薪以及良好的研究环境，转而跑到东芯国际这边，甘愿研究那些在业内已经算是落后的技术。　　 若非信仰和爱国抱负的驱动，张千越是肯定做不到以上那些事情的。　　 而对于一个理想主义者来说，最开心的事情自然便是遇到和自己一样的同路之人。　　 没错，此时在张千越的眼中，能够在光刻工厂这种深坑上投钱的刘天阳，已经被他完全当成了自己人。　　 “怪不得光刻工厂计划又动起来了，之前看邓教授他们为了拉资金，把几年前的家底都掏出来了，结果也只是肥了一帮炒作股票的人。”　　 虽然不是同一个团队，甚至都不在同一套系统之中，但张千越依然为邓教授他们感到由衷的信息。　　 “之前和华清大学一个老同学吃饭，闲聊的时候他提到过这件事，说邓教授他们甚至连中科院高能所的大光源都申请到了。”　　 “看来刘总您的人脉关系很广阔啊。”　　 “这个不是我的功劳。”刘天阳摆了摆手，简单解释了一下，“高能所那边是大基金公司负责联系的，我只是提供了点技术支持。”　　 “大基金公司？！”　　 张千越听到这个名字，更加懵逼了。　　 不对啊，今天刘天阳不是过来催促芯片流片进度的吗，怎么又扯到大基金公司身上了。　　 “刘总您还认识他们？”　　 “有过深度合作，我们公司最近公布出去的，那个科研辅助平台用到的超算，就是在大基金公司的支持下建设的。”　　 啊？？？　　 张千越也跟大基金公司的人有过联系，很清楚为了避免之前的覆辙，掉到深坑里，这第三届芯片天团对于资金的管理有多变态。　　 一个超算少说要好几亿，能从他们手上搞到这么多钱，这合作的深度，绝对不是刘天阳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带过的。　　 不过交浅切勿言深的道理张千越还是懂得的，所以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看来刘总在业内也算是交涉广泛了，从高校到大基金公司都有涉猎。”　　 “虽说在这个行业声名不显，但一步一个脚印，走的要比那些大张旗鼓搞芯片的公司坚实的多。”　　 “哈哈，张博过誉了，我只是对祖国的芯片行业做出了一点小小的贡献罢了。”刘天阳笑着摆了摆手，随后十分自然的问道。　　 “我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之前提交的那款芯片，如今流片的进度怎么样了。”　　 “现在公司那边被老美阴了一道，拿不到英伟达的芯片，也就只能指着张博你们借一把力了。”　　 “哦，您说的是24-3那个项目吧……”张博顺口回应道。随后一愣，“哦？”　　 他苦笑着抬起头，正好跟带着挪愉表情的刘天阳对视了一眼，张千越仿佛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一句话。　　 大家都是懂行的人，那些瞎掰扯的话就不用多说了，直接上正题吧。　　 “刘总您这，可真是让我猝不及防啊。”张千越半是说笑，半是埋怨的开了口，“不过等下我跟您说的这些事，都是技术上的问题，可不要跟赵经理讲，不然他又该怪我了。”　　 “那是自然，我也是搞技术的，知道这东西不是在地里薅大白菜，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　　 刘天阳点了点头，示意张千越放心：“我这次过来，除了询问进度之外，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到的忙。”　　 啊，客户要来帮忙？　　 张千越从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甲方，以前的那些客户，不提一些愚蠢的意见添乱都算是烧高香了，哪可能在技术上给出建议。　　 不过刚刚刘天阳主动谈论的那些内容此时发挥了作用，张千越一想到面前这位刘总的背景，忽然觉得这事也不是不可行。　　 ‘要是刘总真能帮我们解决那个问题，把渠道打通，别说这个项目能够顺利推进下去，就连公司的制程工艺也能跟着往上爬一爬。’　　 值得一试！　　 张千越内心下了决定，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大概画了一个流程出来。　　 硅片清洁-旋转涂胶-去边-前烘-光刻机曝光-后烘-显影和冲洗-刻蚀沉积与离子注入，芯片光刻的全部步骤，都在这张流程图上得到了显示。　　 “光刻的基础概念我就不多讲了，这点想必刘总您应该清楚。”张千越见刘天阳向自己点了点头，便继续讲道。　　 “事实上，现今市面上的所有高级工艺，都是在7nm制程的基础上等效出来的，而7nm工艺，本质上其实也是等效出来，真正的线宽都要远远大于这个数值。”　　 “但即便各家都是等效7nm，对应的良率以及晶体管数量却有着很大的区别。”张千越揭起自己的短，倒是毫不顾忌。　　 “最好的自然就是台积电，在我还没走那会，他们的n7工艺的良率就差不多达到85%的水平了。”　　 “而如今我们这边最多也就70%，甚至比台积电刚把n7搞出来那会还要差。”　　 “我记得台积电搞n7工艺那会还没出极紫外光刻机吧，大家都是深紫外加多重曝光，差距怎么会这么大呢？”　　 刘天阳对于这种秘闻倒是不了解，毕竟哪家公司也不会把这种数据到处乱讲。　　 “别说技术了，就连机器都一样，而且说实话，这事也怪不到技术人员头上。”张千越叹了一口气，“核心问题，就是在光刻胶上。”　　 “这方面技术最好的就是那群小日子，可他们对我们防备的紧的很，再加上老美一直在背后使坏，最后到我们手上的材料无论是宽容度还是分辨能力都不是最好的。”　　 “现在国产的东西怎么样？”　　 “比小日子给的次品还要差。”张千越摇了摇头，“敏感度上倒是没什么问题，关键就是品质不稳定，而且还有膨胀的毛病。”　　 “用在28nm上还行，再往上去就会导致良品率急剧下降，根本不具备商用条件。”　　 刘天阳内心算了一下成本，试探性的说道：“其实6到7成的良率我也能接受，现在缺芯片缺的厉害，只要能把货供起来就行，产能可以以后再爬。”　　 以目前机械狗的成本，若是换上国产芯片，纵然良率低一点，也还有的赚。　　 至于赚多赚少，刘天阳现在并不是那么在意，毕竟他甚至给盲人们打了一万的折，换成其他掉到钱眼里的老板，是万万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要真是能有六成的良率，我们肯定就直接上了。”张千越苦笑着说道，“刘总您那份芯片图纸里有不少地方都用到了我们最极限的工艺，完全已经榨干我们的全部制程潜力了。”　　 “设计水平的确没的说。”　　 “但这也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这些极限工艺单个拿出来对于整体良率影响并不算很大，毕竟也就是99.999%和99.9%的区别。”　　 “可用的多了，连续很多个99.9%乘一起，那最终的良率可就是一场灾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