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醒了回到富丽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下午三点了,章小岭正在看冯国栋拿回来的档案。见罗醒了一副神游物外的状态,便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你也饿昏了?你看看我,是不是很憔悴?为了加强和妇女同志们的沟通,我是忍饥挨饿、连续奋战。我让疯子给我带点吃的,他说我骗他。我们现在就出去转转,我要吃东西。这个富丽酒店要倒闭了,供应的特色菜贵的要死不说还全是青菜。我又不是兔子,我要吃肉。必须,马上。” “噢,好。正好我也没吃呢,拿上东西我们走。”说完,罗醒了便直愣愣的转身出门了。 “这么好说话?难道是又受了什么刺激?现在外面的世界诱惑太多,年轻人成长还真是不易。快,赶紧收拾,我现在的思维已经无法支配我的行动了。”章小岭说完也紧跟着罗醒了走了,转眼间屋内便只剩下了还在憨笑的冯国栋一人。 三人在路边找了一个饺子馆,章小岭一口气要了五斤饺子,全肉的。罗醒了心思不定的吃着,整个过程始终是一言不发。“呃,”章小岭打了一个饱嗝,“我说醒醒啊,你这是被人“拍花子”啦?先把账结了,然后我再对你进行专业的技术指导。快,麻利儿的。我们边走边说,我目前的智商已经开始雀跃了!” “章哥,你看了何美丽的尸检报告,有什么发现?”回去的路上,罗醒了终于开口了。“我是说除了药物剂量上的差异,还有没有其他的异常?” “没有,目前所有的怀疑依据都是道德层面上的,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法律依托的证据。而怀疑的线索也都是似是而非的假设,除了乔聪本人的口供外根本无从核实。你知道吗?何美丽已经怀孕十二周,这是一尸两命的狠毒。但没有证据,我们只能是干着急。”章小岭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摩挲着肚皮。 三人顺着林荫的便道慢慢的往回走,午后的风卷过阵阵的热浪,虽然并不潮闷,但却令人感到莫名的焦躁。蝉的鸣叫甚至盖过了路上车流的喧嚣,令这种焦躁感愈发的尖锐紧绷。罗醒了抬头看了一眼章小岭,给了他一个“你继续”的眼神。 听别人讲述案情分析肯定不如自己细细的阅读,转述人会在不经意间添加一些自己的主观判断。但罗醒了此时有自己的想法,案件已经过去一周的时间了,已经不再具备重新勘查的条件和价值。既然卷宗是“别人的思路”,自己又已无从核实论证,那么又何妨再多听一听“别人的总结”呢?其中的共同点可以作为支撑点,而分歧的或是矛盾的地方,未尝不是一种新思路的起始点。 章小岭摊开双手,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你就不拍我给你带跑偏喽?要不先听听疯子的意见?他也看了卷宗,我看的只是痕迹检验和尸检报告。疯子看的比较全面,尤其是宋队他们的案情分析纪要。据说意见分歧很大,跟茶话会似的,给疯子气的不轻。” 罗醒了又扭头看向冯国栋,冯国栋也停下脚步,面色严肃的用力点着头,“有问题,不正常!” 罗醒了明白冯国栋的意思,“你是说有人给乔为民通风报信?看来这个乔为民能耐还不小嘛?还有什么?” “有一个叫蒋延生的侦查员甚至反对陈文斌主任提出的,“乔聪的吸毒史使他对**有较强的抗药性”的论点,建议将这个结论从疑点论据中删除。乔聪是**,这样的人能成**?而且还居然有人想要替他遮掩,败类!” “什么单位都难免有良莠不齐的现象,这个等案子了结以后再说。还有什么是你觉得不对的地方?”看着脸色涨红的冯国栋,罗醒了没敢给他什么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承诺。但他还是暗自决定,事后一定要有所作为。 “乔聪还以别人的名义开了一家生物制剂公司,好像是做一些合成蛋白之类的制品。不过效益一直不好,只是在勉强维持。我感觉宋队长之所以对这个案子穷追不舍,好像还有另外的原因。他在会上反复几次强调要排除外界干扰,甚至是在分析技术指标时也是如此。我觉得他好像很希望乔聪的案子最后能牵涉到乔为民才好,似乎乔聪的案子只是他借机向乔为民施压的一个契机。好像,算了,我的不确定词汇太多了,你说过,这样子是不好讲出来的。我再想想。”冯国栋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很好!冯哥,你不一样。你的判断直接、敏锐,主观上只有简单的对错。没有如其他人那般掺加一些旁的杂的,这恰恰也是我们所最需要的简单直接。你接着说,不必有那么多顾虑?对错无所谓,这不还有我和胖哥在吗?” “就是,你个憨瓜也就这点儿本钱了,还墨迹什么?快说,说出来让胖哥我参详参详。”章小岭在一旁鼓噪着,也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的跃跃欲试。 “好吧,我说。我觉得宋队长好像之前一直在调查乔为民,但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停止了。也不能说是停止了,反正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有一个细节,乔聪在自杀前两小时曾经和乔为民通过电话,时长为二十二分钟。宋队长就这个问题反复盘问了乔聪近三个小时,后来才在医生的劝阻下不情愿的停止了。所以我感觉乔队长好像对何美丽的死因并不太重视,或者说重视的原因是另有所图。乔聪目前仍然在医院的病房单独看护,全程有两名警员负责隔离和监视。两名警员既没有替换也没有休息,措施虽然不错,但也未免有点儿太刻意了。我感觉不对的也就这些,没了。” “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啊?师傅曾经差点儿收宋楚为徒,至于后来为什么放弃了,师傅没有说。难道是因为思属不一?算了,目前看来宋队那里也没有什么新的线索,还是看看晚上章哥能否有什么新的发现吧?关键还是证据,能够支撑起所有怀疑的确实的证据。”罗醒了低着头沉默不语,也没有再询问冯国栋,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回了酒店。 酒店的门口停着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卡宴,被周围的清冷萧条衬托的格外突兀。罗醒了扫了一眼,又将视线转向酒店的停车场。自己一行人开来的陆巡此时正孤零零的停在蒸腾的热浪中,也是一样的突兀显眼。“冯哥,你将咱们的车找个近点儿的僻静地方停放,这里太显眼了。大意了,估计这里很快也会热闹起来。” 冯国栋将手里的档案交到章小岭的手中便快步离去,“有必要吗?如果有人注意也早就发现了?再说我们还是正义的化身,一切的魑魅魍魉都将在我们的愤怒中颤栗!” 罗醒了白了一眼章小岭,“小心无大错!现在也不晚,能延迟一会儿是一会儿。我说的热闹估计是这辆车上的人引来的,不会那么快。再说只是颤栗有什么用?要粉碎!你的措辞不准确,要注意。” “切!诗人的心又岂是你一个糙人所能体会的?还离着八丈远呢,你给我粉碎一个看看?”章小岭不屑的撇嘴,和罗醒了缓步走进了酒店的大堂。 “你给我开不开!?不开我就烧了你们这个破店!少爷我赔得起!你们这个腌臜的地方,趁早烧了干净!别给我讲那些没用的,我就问你一句,开还是不开!?”刚一进门,一大段嚣张高亢的台词便瞬间点燃了章小岭的八卦之火。和罗醒了快速的交换了一下眼神,章小岭将装着卷宗的档案袋往罗醒了的手里一塞,便荡啊荡的朝着发生冲突的酒店前台飘了过去。 “还是那么的风骚啊!”罗醒了看着章小岭的背影,不由得摇头感叹。在休息区找了一个便于观察的僻静角落,罗醒了开始细细的打量这个嚣张的年轻人。这个位置看不见年轻人的正脸,但那一身纪梵希的名牌衣裤,还是很能够提升穿着者的身份和气质的。这是一个典型的富二代子弟,油光水滑的却骄纵无比。前台接待正柔声细语的和他解释着什么,而他也是烦躁的不停摆着手。他的身后笔直的站着一个中年人,三十岁左右,应该是司机兼保镖之类的角色。 间歇的停顿空隙,章小岭立刻一脸璀璨的凑了上去,也是低声的对年轻人说着什么。罗醒了听不大清也听不大懂,因为章小岭讲的是自己家乡那一带的方言。语速很快,还不时的朝罗醒了的方向瞟着。年轻人听了章小岭的话,不时地点点头,也几次回身朝罗醒了的方向望了过来。此时罗醒了才看清年轻人的相貌,不由得也是稍感诧异。 这是一个白皙而英俊的年轻人,额头光滑而舒缓,两道黑密的细眉斜飞入鬓。眼眸清澈而明亮,间或还透露出些许的稚嫩。这是一个南方人,有可能还是何美丽的乡邻近左。他身后的中年人适时地错后了半步,并将身子斜侧了过来,以便于年轻人能够看清罗醒了的体貌。这个中年人是一位专业的保镖,看来这个年轻人的身份的确不简单。 章小岭和年轻人商量了几句,又从前台服务员的手上接过了两张门禁卡。他冲罗醒了使了一个眼色,便领着二人走向了电梯。看来章小岭忽悠人的本事的确不一般,一场喧嚣在他的三言两语之下便消匿于无形。罗醒了微微的点了点头,并没有立即起身。待章小岭三人进了电梯之后,他又四下逡巡了一番。在确定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之后,才起身缓步的走向消防通道。他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十分了。一切都还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时间却是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