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何绍冰低头思考了片刻，又抬头看向窗外。然后才开始斟词酌句的慢慢道来，“我想萨昆应该是你们的人，虽然这个女人在与靳麻子合作的这件事上表现的很是反常，而且在我之前对这个女人的言辞颇有不敬的时候你们也并未阻止我，但我还是认为这个神经质的女人就是你们的人。 　　 萨昆不是线人，应该是一名在编的警员。她曾经提醒我注意一个人，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人物。那是她和我一起去津门的时候，那个人没有和我在一起。我起初以为这又是那个神经质的女人在故弄玄虚，所以根本就没往心里去。直到现在我也依然没有想明白，萨昆是如何会注意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那个人叫王亚洲，曾经因为倒卖高纯度的大烟膏被警方拘留过几次。但每次拘留的时间都不长，也没有被判过刑。现在想来这绝不仅仅只是运气好这么简单，这个人应该是本市警方的线人。王亚洲至今都不碰鸦片之外的毒品，也不在有外人的场合吸食鸦片。他现在开了一间烟草批发行，生意一直也是不温不火。 　　 这个人很低调，在圈内的口碑也很好。要知道沾了毒品的人基本就算是完了，根本没有任何的信誉与尊严。我也没有见过真正戒除毒瘾的人，就算是我也会时不时地抽两口过过瘾。迄今为止我也只见过两个吸毒之后还算正常的人，一个是李向凯，另外一人便是这个王亚洲。李向凯是抽傻了，王亚洲则是少见的克制之人。 　　 扯远了，总之一句话，这个王亚洲就是一个很不起眼的正常人。他的为人很是敞亮，几乎朝阳和东城有点资历的吸毒人员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可为什么又说他很低调呢？因为你有事没事都不会想到他。很奇怪是不是？你落魄了找到他，他不会借钱给你买毒品，但他会接济你的一日三餐。你有钱时聚几个朋友抽两口，他也不会劝你，而当你胡天黑地的时候你却找不到他了。 　　 久而久之，这个人在与不在都不会引人注意。你闷时找他喝酒，他会陪你到天亮；你高兴时找人捧捧场，只要不吸毒，他也会不声不响的待到散场才离开。他和李向凯等人都很熟，和我的关系更是亲密。其实他已经算不上是真正的圈里人，但你商量什么事情的时候也不会刻意的背着他。而且此人很知道分寸，当你谈到紧要关节的时候，你会发现此人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我说了这么多看似废话的东西不是为了拖时间，而是想让你们知道，萨昆会注意这样一个小人物的确让人感到费解。王亚洲是一个无害之人，无论他的低调是否是为了伪装自己，在这个圈子里他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独善其身的好人。当然，这个结论是在我重新思考萨昆死亡原因之前，而当我将近来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逐一核对一番之后才发现，整件事情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和王亚洲都或多或少都有着某种直接或是间接地关联。 　　 王亚洲对于危险似乎有着天生的直觉。在我接触李向凯之初，他曾经像是无意的提醒过我注意萨昆这个女人。而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有四爷萨昆这个人，可他又是如何知道的？交游广阔？这恐怕不是一个能说服人的理由。我是带着目的去见李向凯的，而他又是图什么？而且萨昆的低调令她在圈子内几乎声名不显，连李向凯身边的亲近之人都言辞含糊，更何况是王亚洲这种边缘人物？ 　　 他倒像是真正想要促成靳麻子与李向凯之间合作的人，而萨昆的举动才是“别有用心”。还有就是在李向凯被萨昆掐断货源之后，靳麻子和元雄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这本是渗透进入的好时机，李向凯似乎也已经认命了。可元雄却突然改变了态度，由原先的合作改为对李向凯势力的全面兼并。这也是李向凯最后孤注一掷去津门进货的根本诱因，而促成之一切变数的人不是萨昆，是王亚洲。 　　 靳麻子在鼓动我配合萨昆去津门的时候曾经提到过，他们之所以改变既定策略不是言而无信，而是在李向凯的身上发现了更高的价值。是元雄在请示过洪二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他本人虽然对此也是颇有微词，但决定已经无可更改。虽然我到现在也没发现李向凯身上的所谓“更高的价值”，但我知道这信息应该是王亚洲告诉元雄的。打那之后，王亚洲好像和这些滇湘仔的关系变得逐渐密切起来，对方似乎也是对他愈发的器重和信任。而我则是彻底被边缘化了。 　　 至于王亚洲又是如何会知道李向凯的秘密，那你们只有去问他本人了。在津门的时候我也曾经试探过萨昆，她似乎也不知道李向凯的其他价值所在。她的目的好像很直接，就是想借用李向凯的势力和对方拼个两败俱伤。我当时甚至在心里猜测过，也许李向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个所谓的更高价值才会最终体现吧？可萨昆图的又是什么呢？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便怀疑萨昆是警方的人。 　　 虽然萨昆和王亚洲都先后提醒过我要小心提防对方，但我当时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上面，所以直到刚才说起萨昆的死，我才猛然想到了这其中的关联。再然后，我便将王亚洲之前的种种“不经意的小提示”都细细的捋了一遍，这才又把自己吓了一跳。这个王亚洲恐怕也是警方的人，还好我脱身的早啊！真是要感谢政府，感谢燕队长啊。我虽然老了，但至少运气还在。呵呵~可笑吧？可悲不？再给我一支烟吧？我有点冒汗。” 　　 何绍冰说着将视线收回，侧身愣愣的看着罗醒了。 　　 罗醒了点点头，点上一支烟递给何绍冰。他突然感觉何绍冰仿佛突然之间苍老了许多，章小岭也是微微的摇了摇头。 　　 燕英雄！燕队长之所以提前将何绍冰羁押起来，恐怕就是在得到了王亚洲的提示之后所采取的掩护行动。一个人的不经意不会被人注意，但若是不经意的次数多了，想不被人注意也难。 　　 何绍冰肯定会暗自庆幸不已。他不但被夹在两个警方的卧底之间，而且还成为彼此试探和交锋的工具。到现在他还能全须全尾的活着，这简直就是现代版的江湖传奇。 　　 萨昆和王亚洲既然都已经大致试探出了对方的身份，可为何还会彼此争斗不休？但就其结果而言，其中的是非已经是显而易见了。王亚洲不但揭露了萨昆的身份，而且还几乎假他人之手要了萨昆的性命。这个王亚洲应该有问题。 　　 再结合何绍冰的讲述，萨昆接二连三的行动看似莽撞，但却没有失去李向凯的信任。也就是说她对自己的行动结果很有自信，这是基于她对李向凯的透彻了解。若不是王亚洲这个意外，她的计划很可能就成功了。这个王亚洲肯定有问题！ 　　 何绍冰的冷汗说明他也想到了这一点，王亚洲肯定会找机会结果掉他这个知情者。也许朝阳看守所也不再是避风港，若不是燕英雄没事找事的“折磨”何绍冰，关小号隔绝了他和外面的联系，也许何绍冰都活不到和自己见面。 　　 难道燕英雄也已经对王亚洲产生了怀疑？所以才采用了非常规的手段保护了何绍冰？亦或许是燕英雄在前期过度倚重这个王亚洲，到现在即使是有所怀疑，也只能“有限相信，谨慎使用”而已。 　　 罗醒了看着头发已经花白的何绍冰，心里不由暗叹：这只老狐狸的命真好！ 　　 “都想明白了？那就再跟我们详细讲讲这个王亚洲的诸多不经意的小动作，我对此越来越有兴趣了。”罗醒了笑着拍了拍何绍冰的肩膀说道。 　　 “好的，在准备接触李向凯之前，王亚洲曾笑言：这个李向凯可是一个聚宝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大家都认为他说的是李向凯一旦同意合作就会发达，谁知他却是另有所指。和李向凯接触起来不顺利，他把萨昆推出来做代表和我谈。我认为这是李向凯瞧不起我，和靳麻子喝酒时就抱怨了几句。当时王亚洲也在，他笑着安慰我说，这个女人能当家就不会是简单人物。一个外省女子在本市能给李向凯这样的人物当家，那就是非常的不简单！ 　　 我当时以为他就是在为我遮羞，可现在想来他又是如何知道萨昆是外省女子的呢？萨昆和我交谈时，讲的是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若不是她的长相明显带有南方人的特点，我根本不会认为她不是本市人。也就是说，王亚洲在那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萨昆。当着那帮滇湘仔的面点出萨昆的出身，这还真是很危险的举动。所以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这个王亚洲真的是你们警方的人吗？” 　　 “不要瞎分析了，我讲给你你敢听吗？”章小岭在一旁出言呵斥。 　　 “哦，我只是有点情不自禁。”何绍冰抬头看了一眼章小岭，努力的挤出了一点笑容。 　　 “继续吧，时间不多了。”罗醒了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