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颂死了。 死在我的手里。 过去的五十年里,他摆脱了生老病死,恣意享受人生。 他已经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所以一定会死。 死于自大。 巴颂所谓的“永生”,在我看来还是“借尸还魂”。 抛开能够借助“转生仪式”更换身体的能力,本质上巴颂依旧是凡人。 一个比普通人厉害的降头师而已。 这些天,我在暗中观察、寻找要杀我的巴卡。 巴颂就在暗中观察我。 他敢把百宝囊还给我,是自以为有信心能对付我,自以为是这座岛上能够掌控一切的“神”。 他唯一的失算就是小看了我。 我遇到过比巴颂更厉害的家伙——无名鬼。 我冒险在圣珠嘎巴拉里祭炼“五猖阴兵”,是为偷袭无名鬼准备的杀手锏。 之前数次遇险。 昨晚被巴卡的飞头术逼到撒血自救,我都没动用“五猖阴兵”。 拿来对付巴颂,大材小用…… 人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巴颂也未能免这个俗。 面对生死,他提出“换命”。 用我的命来换他的命。 他知道是谁想杀我,并愿意亲自出手帮我杀了那些人,免除我的后顾之忧。 还自愿跟我共享“转生”之术。 临终之人的最后好意,我没忍心拒绝,也没有全部接受。 我让巴颂讲出巴卡背后之人的名字。 “五猖阴兵”就把他送走了。 对于巴颂之死,丽萨耿耿于怀。 不是因为瓦古的关系,心疼想要她命的师叔,而是我没让巴颂讲出“转生”之术的操作方法很遗憾。 我跟丽萨解释,咱炼的是“烂五猖” 但凡调兵出营,必定要荡平眼前“邪祟”。 要是不灭点啥,兴许阴兵就得把我给灭了。 我冒险集合“道、巫、释”三家所长祭炼这支阴兵,就是想试着除掉阴兵这股凶性。 可惜尝试才刚开始,成功也遥遥无期。 从心理上来说,我是想拦一下阴兵,救一下巴颂的。 奈何实力不允许,这不能怪我。 对于我的解释,丽萨嗤之以鼻。 她劝我正视自己。 成王败寇是天理,能套出消息是本事,成大事的没有真君子。 比尔斯家族的三观,真是杠杠硬。 最终我把这事推给了老天。 告诉丽萨转生这种东西悖逆天理,巴颂死在我手里,只是天道在假我之手除逆。 这就叫“替天行道”。 修行之人就这点好,有啥事说不通,只管往上面推。 一句“天意难违”,谁也挑不出毛病。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反正我觉得“转生”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 接下来的时间,我和丽萨在岛上做了以下几件事。 等待台风离开。 然后我们去峡谷内的海盗寨子里找到无线电,联系了紧急救援。 最后用搜集到的汽油烧了海盗的寨子,废弃医院还有地下的祭坛。 大火连着烧了几天,引起的浓烟成了指示方位的信号。 遭遇海盗劫持后的第七日,我们终于离开了麻风岛。 来接我们的是一架水上飞机。 在海上折腾了半个多月,总算踏上了狮城的地面。 我们被安排在市中心普林大厦50层的空中花园别墅落脚。 丽萨进门没有十分钟,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 她说是回家打声招呼再过来,结果就一去不回再没出现过。 我被一个人留在别墅里享清福。 吃穿用度全都有人伺候,但是出不去门。 别墅的紧急避难通道是停在顶上的直升机。 这玩意咱不会开,会开的又不给咱开。 日常下行的电梯有智能扫描,我这张脸人家不认,电梯不给用。 他们以保护安全的名义,把我给变向软禁了! 还搞了支十几人的医疗团队,每天给我检查身体。 我担心这些人是奔着挖我心来的,只同意接受检查,拒绝一切形势的药物摄入。 在岛上撒了点血而已,最多就是伤点元气。 我这个年纪正是气血两旺的时候,对我来说根本就不能算病。 我自己开了方子,让他们提供药材和煎药的炉具,再配合上道家的呼吸吐纳法,三天时间我就活蹦乱跳了。 第五天的时候,丽萨终于露面。 他要带我去见糖王。 我拒绝了。 金家只有压主家半头的规矩,没有自己上赶着登门求见的惯例。 糖王也照样不行。 “看我的面子,破个例不行吗?”丽萨可怜巴巴的求我。 我溜达到花园里,坐在蒲团上开始打坐。 反正我是出来躲事的。 在这里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有本事就关我个一年半载,看我怕不怕就完了。 丽萨了解我的脾气,知道我是因为被软禁在故意摆烂、搞事情。 再加上金家也确实有这些规矩,再劝也不会有用。 丽萨索性当着我的面给糖王打去了电话。 两人说话的内容很简短。 丽萨只有一句:“我请不动,您还是自己来吧。” 糖王也只有一个字:“好。” 前后也就过了三分钟的时间,就有一群保镖冲进了别墅。 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检查任何有可能给糖王带来生命危险的东西。 其中一个不开眼的家伙,竟然敢动我摆在花园阴位上奉养的圣珠。 丽萨紧赶着阻拦,还是迟了一步。 保镖被阴气袭体,当场倒地。 突然的变故,使剩下的保镖立刻紧张起来。 他们拔出随身携带的器械,把我围在了当中。 丽萨尽力制止,出手就打翻了两个。 可这些保镖毕竟吃的是陈家饭,不是比尔斯家族的。 他们不敢动丽萨,就分出几个人缠住她,剩下的摆出围攻阵势朝我靠了过来。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丽萨甩开缠住她的保镖,又挡在了我的身前。 我推开丽萨,站了起来。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无可赎。” 我对着身旁的兰花叶子弹了一下。 十几个保镖突然抱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丽萨脸色骤变。 她伸手想去摸身旁的花叶。 我捏住了丽萨的手腕,冲她摇了摇头。 丽萨诧然说:“你用的是降头术?” “入乡随俗。”我又对着身旁的兰花叶子弹了一下。 保镖们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们一个个站的板正溜直,排成了一列。 “是复和降?”丽萨问我,“药降加灵降?” 我对丽萨笑道:“这是你们的地头,我都已经被软禁了。” “好不容易预备个保命的降头术,再跟你解释就不合适了。” 丽萨皱着眉头吐槽,“我不是陈家的人,搀和这事是因为跟绮思关系好,你要真心想搞事,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我抬手制止丽萨,“既然是跟我一边的人,就好好站着看戏吧。” 丽萨气的踹倒了身旁一个保镖,“叫你们不听我的,活该吃苦头。” “苦头?”我笑着摇头,抬手打了个响指。 保镖们排成一列纵队,动了起来。 “呀——!” 丽萨惊叫了一声,“你不会是想……” “看戏。”我揽住了丽萨的肩膀。 十几个保镖一个接一个的爬上直升机平台。 然后…… 他们又一个接一个的跳了下去。 狮城市中心,有名的普林大厦,十几人的51层连续跳楼事件,这足够上国际新闻了。 “金,这个事情搞的太大了!”丽萨沉声说,“我兜不住,得回家找我爷爷才能帮你。” 丽萨表情严肃,看来他是真的准备去找老比尔斯帮我平事了。 我对丽萨摇头:“不需要,这是他们老陈家的麻烦,跟你没关系。” “他们老陈家请了菩萨上门,又不懂请神规矩,我得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我这边话音落下,别墅里就传出一声女人的怒斥声。 “放肆!” 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出头的中年女人,推着轮椅走了出来。 女人一头褐色短发,穿着宝蓝色职业装,神情倨傲、气质干练。 她五官深邃一眼就瞧得出是个混血,论皮相也就四十出头,算的上是风韵犹存的豪门贵妇,职场丽人。 轮椅上坐着个西装笔挺的老头。 老头须发茂密,白蓬蓬的一丛自头顶连到下巴磕,看起来活像头白毛大狮子。 他双眼微阖,挺括的鼻线连着两条刀砍斧劈似的深壑法令纹,只坐着不动就显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轮椅上的是糖王陈鹤年,那个女的是陈家大女儿陈红拂,这个老女人很讨人厌。”丽萨小声跟我交代。 我打断丽萨说:“那就是陈绮思的大姑喽,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 丽萨吐槽说:“全身上下都打了羊胎素,连吃饭都是人胎盘,能不年轻嘛。” 丽萨在我耳边恶狠狠的说:“她就是个活生生的老巫婆!” “嘿嘿——!” 我打量着陈红拂,当场就笑出了声。 陈红拂横了丽萨一眼,丽萨昂着头根本不鸟她。 她瞪着我说:“你这个野蛮人,你以为这里是哪?这里是狮城,不是你们茹毛饮血的地方,你怎么敢在这里杀人?” 哎呦我去。 野蛮人是说我呢? 我从小到大还第一次被人这么称呼。 我算是明白了。 陈红拂根本不在乎跳楼死人,她就是在趁机骂我。 我回瞪陈红拂,开口吐出三个字:“C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