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乩,一种非常独特的占卜术。 又有抬箕、扶鸾、降笔、请仙、架乩等等别称。 始于南北朝,成于盛唐、兴于明清,至今仍在沿海及东南亚诸岛流传盛行。 行法方式因时、因地而异。 常见的法具多以细沙为盘,也可以草灰做底,另需木架、灵枝或筷子做乩笔。 施术时,依法请神以乩笔在盘底书写,以示人吉凶,或与人答疑。 传说吕祖在江夏涵三宫,持续40年降乩,扶乩门徒从少年变成七旬老人,终成《吕祖全书》。 此外还有《上清经》、《唱道真言》、《大成捷要》、《古书隐楼藏书》等经典也由扶乩降笔而来。 《老子想尔注》中却道:诸附身者,悉世间常伪伎,非真道也。 古时儒生多用扶乩术求问科考功名前途。 近代有书画名家,扶乩请下画圣吴道子作成《和合二仙图》。 《阅微草堂笔记》记述了数十例扶乩事例,纪昀称,“大抵幻术多手法捷巧,惟扶乩一事,则确有所凭附,然皆灵鬼之能文者耳。所称某神某仙,固属假托。” 佛家有大师称以乩法提倡佛法,有小益。 又称扶乩乃灵鬼作用,假借仙佛之名,请下真仙是偶尔应机,千百次不得其一。 儒释道三教一边行扶乩之法,默认扶乩术通灵接仙的功用,一边又斥扶乩为旁门左道的小术。 陕州新建高铁站对面“未来城”小区,我受请来平息工地上的鬼祟事件。 我发现了作祟的亡魂,但亡魂数量多的出乎意料。 量变有很大几率会转化成质变。 今晚有可能是一场苦战。 但亡魂没有下杀手,我也没有抛出杀手锏。 我们决定谈判。 亡魂是无形无影的存在,“扶乩术”将架起一条人与魂沟通的桥梁。 我手撕黄表纸,做出两个小人。 一个贴在我的后背,另一个贴在丽萨的背上。 我把被亡魂附身的梁天生拉到备好的沙盘前,在梁天生的右手中塞了根柳枝。 封太保被我安排在梁天生对面。 两个人右手的五指互扣,柳枝立直悬垂在沙盘上。 丽萨的家族发迹于东南亚,她深受亚洲文化影响,见过流传海外的“扶乩占卜”。 之前大半年游走华国为陈绮思寻找“道心”。 她在沿海地区看到了当地民俗的战乩仪式,能讲出扶乩要分“武乩”与“文乩”。 正是因为对扶乩术有所了解,丽萨一眼看出我要做的“扶乩术”,与她所了解的“扶乩术”有同、更有异。 扶乩术在备受争议的声音中流传千年,一直处于不被认可,也不被彻底否定的尴尬处境。 至今也以一种另类方式被发扬光大。 丽萨认知中的“扶乩术”是与“巫术”结合后的产物。 十九世纪工业革命后,西方“唯灵论”泛起。 灵媒沟通鬼魂,采用“自动书写”还有扶推“奥吉板”的方法,有盗学扶乩术的嫌疑。 除此外,在东洋岛国扶乩术还随其他华国文化蕴变,衍化成具有次文化象征意义的占卜术——狐狗狸。 笔仙则带有强烈的时代特征,是人们对神秘传统文化,化繁为简推陈出新的体现。 我施展的“扶乩术”,用的是道教通达神灵、与众生沟通的正统“扶鸾”仪规。 施术时,除了必备的法具外,还需要正鸾、副鸾各一人,唱生、记录各两人。 此六人合称六部,分喻天、地、人三才。 梁天生身具亡魂为“正鸾”。 封太保体格强健、人气旺盛,辅助梁天生不被灵气侵扰沦丧,为“副鸾”。 扶乩中沟通灵神,在沙盘中显出的字意晦涩、还偶有难懂的形图需要分析会意,因此我亲自作为中转表意的“唱生”。 丽萨则作为最终的“记录”。 我手撕纸人是要以假代真,补全缺少的两人,形成完整的六部三才。 牵着梁天生从九楼一路下来,我看到的是层层有亡魂,感到的是步步陷阴泥。 这次扶乩术要沟通的对象可谓无处不在,我就省了一系列拜请灵神的繁琐操作。 一炉、三香、两烛燃起,楼里的月色清光即刻暗淡下来。 等到我点起阴钞灵钱,眼前顿时撩动起一人高的火光。 这火也跟平常看到的火焰不同。 只有无形炙热的外焰和深蓝色的低温焰心,几乎看不到红黄色的明亮内焰。 触目所及,所有的人和物都染上了一层清冷的幽色。 异样的气氛下,丽萨彻底紧张起来。 她收声闭嘴、没再当问题宝宝,只扎起马步,趴在法案前,埋头将我示意的内容记写在黄表纸上。 这时除了我的问询之声,就只剩下朱砂笔写与柳枝画沙的声音。 扶乩术能让我与亡魂沟通。 但绝不是语言不通的两国人,用个翻译器就能坐一起聊天那么简单。 一炷香时间的问话应对,我已经感到莫名疲惫。 这样的状态如同高中时,在网吧肝了三天三夜的游戏。 想点支烟却把打火机塞进了嘴里,反而把香烟捏成了一团。 我的身体与精神各行其道、分了家。 梁天生面如金纸,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到了冰天雪地里,脑袋不停冒热气,嘴唇成了深紫色。 他捏着柳条跟单手提杠铃似的,没有封太保在旁辅助,早就维持不下去了。 封太保的情况比梁天生好,却也好不了太多。 他全身的衣服都完全湿透,汗水流在脚边氤湿一大片,从额头到脖颈青筋凸爆不停跳动,全身也在微微颤抖。 连本该最轻松的丽萨,都不时泛起迷茫,望着眼前的黄表纸落不下笔。 眼看着大家都快到了极限,我只能压下没问出口的疑难,结束这场“扶乩”。 香头燃尽那刻,我与丽萨、封太保不约而同的坐倒在地。 只有梁天生丢了手里的柳条,还直愣愣的站着。 他能站住脚,不是身有余力,是亡魂在支撑他的身体。 我迷迷糊糊挪到梁天生身旁,平时灵巧的手指都不听使唤了。 一根手指就能挑开的墨线,足足解了一分钟。 亡魂脱开束缚,梁天生立刻就倒地昏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别人扶乩会累,也没累成这样的。”丽萨搓着脸问我。 我长出了口气,缓缓说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老天爷赋人天道之术也会留一线,不传全。” “扶乩术是凡人从天传的‘四九大术’中,参悟出的不传之密,属于老天要保留下来的‘一’。” “这是天嫉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