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但是感觉很漫长吧。 我梦到灵哥趴在我身边哭,二叔手上吊着绷带,看着我唉声叹气的。 反正挺多场景,一一在我脑海里变幻着,一会儿是在一家农舍里,一会儿变成了在医院,又好像我回到了官山村?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耳边时而响起哭哭啼啼的声音,我就一个感觉。 觉得好累…… “大侄子,大侄子?” 我又一次听到了二叔的声音,这声音简直太亲切了。 身体动了一下,只觉得浑身都没劲,好像这具身体就不是我自己的一样。 当我猛然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二叔那张方正的国字脸。 除此之外,我听到了裴妈的声音,顿时老苏叔也叫了起来: “你看,血灵芝有效吧?还真给救回来了。” 耳边传来嗖嗖嗖的声音,我好像是躺在一辆农用三轮车里。 再仔细一看周围的摆设,这才倒吸一口凉气。 我竟然是躺在棺材里! 此刻的我,身上穿着寿衣寿帽,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帽,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千层底寿字鞋,左手里拿着如意,右手里捏了一颗一元硬币。 勉强从棺材里爬出来,二叔抱着我喜极而泣。 我看眼前这条路怎么这么熟悉? 哦,对。 这是从县城回官山村的那条路。 我不是在大凉山吗? 怎么突然又到了这里?这是在做梦吗? 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真的没有痛觉!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梦。” “嗨,梦啥啊。” 二叔上来掏了把小刀,照着我手指上来了一下。 刀子划破手指,一丝浅浅的痛觉传了过来,我竟然知道痛了? 哎呀,原来这不是梦! 我激动无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人,裴妈、二叔、老苏叔,还有官山村里两名熟悉的村里人,我头一次来的时候都跟他们打过招呼。 他们现在都站在三轮车上,正冲着我在笑。 “我这是睡了多久?” 裴妈难以掩饰脸上的笑容,对我说道: “你可算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连菩萨都保佑着呢,从你昏了开始,这都是第十五天了。” 他们把整个经过跟我说了一遍,然后我理了理。 我在大凉山的时候晕了过去,当时距离出山口还有二十多里的样子。 灵哥背着我,二叔一个人咬牙背着大高个,来到了我们去换镜子时候的那个村子,讨了顿热乎饭吃。 那之后,二叔找了辆农村收庄稼用的木板车,把我和大高个捆起来,二叔在前头像老黄牛一样拉车,灵哥在后面使劲推… 就这样又是一天一夜,他们终于到了一处有人烟的地方,拦住一辆车拉我们去了医院…… 进了当地医院。 马上安排强心针,然后转院。 灵哥看出我和大高个中的是尸毒,立马打电话想办法,叫老苏叔回了一趟老官山,到处去找血灵芝。 大高个的师父老和尚当年,就是尸毒缠身好几十年,来大官山里找血灵芝,才意外发现的藩王鬼墓。 老苏叔找了村里几个胆大的人,命都不要了,去村里踩到了血灵芝,第二天一早坐车赶紧赶过来……这整个抢救过程几乎是争分夺秒在进行! 即使我和大高个吃了血灵芝,却也已经昏迷不醒。 这期间,转了好几家医院,灵哥和老苏叔把能用的钱都用了,二叔家底儿掏空,我被下了二十四道病危通知书,最危险的那天光我一个人,就收到七次病危通知。 就这样,二叔咬着牙说要死也得死在老家,埋到祖坟里去,准备了棺材、寿衣寿帽,给我和大高个穿好之后,车拉着棺材回到官山村,准备等我和大高个一断气,就把我们给埋进土里…… 好家伙! 昏迷了半个月时间,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我也是啥也不说了,起来抱着二叔、老苏叔和裴妈,现在激动的无以复加。 只是。 所有人都在这里,灵哥和大高个哪儿去了?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二叔支支吾吾的,老苏叔沉着一张脸,却没有说话。 我又连着问了两遍了,裴妈心软,才舍得告诉我。 “至高那娃是不行了,身体都凉了,你从灵妹子拉着棺椁回去,已经开始设灵堂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雳,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当时我忍不住就要跳车,跟大高个虽然我们嘴上贫,谁也不服谁,可这么长时间过去,大家早就已经是生死患难的兄弟了,有了这份感情在,现在他们告诉我大高个死了,我根本难以相信,而且也接受不了! “娃啊,你刚醒,别生气,咱们回去了以后,你还能再见志高一面。” 我满脑子都是问号,大高个咋就能死了呢? 我虽然不懂太多,可他的面相看,可不是什么早死早夭之人啊,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师傅,开快点,钱我加倍给你,只求赶紧回官山村。” 师傅开足了马力,等我再回到村子里时,老苏叔在村子里的新家,灵哥身上正戴着孝,给过来吊唁的亲戚在磕头。 家中有人亡故,家属头一次见到前来吊唁的亲属,都要跪地磕一个头,这是当地的风俗。 至于给我穿寿衣这件事。 说法挺多的。 普遍一点的说法,其实就是人刚死,甚至还要死没死的时候,身体还热乎着,穿上寿衣比较容易,也百分百合体。 如果死后尸僵,再传寿衣就会很麻烦,有些地方套不上,囫囵着弄完,死人下去了也不舒服。 当然。 风水行里的说法,人还没断气,要死的时候提起穿上寿衣,这也算是一次小的冲喜,可能有的人命硬,还没死,寿衣一穿,这么一冲喜,兴许就活过来了。 过去七八十岁的老头儿不行了,地主家里钱多,花点钱买了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姑娘当小妾娶亲,这也是一种冲喜的法子,其实说白了吧,这也是一种类似的办法。 这会儿车子才刚到官山村,我立马就从车上跳下来。 我这一跳不要紧,把不少老少爷们儿吓的往后倒退,手里拿着扁担、锄头,他们看到我的牙关“咔咔咔”直哆嗦,两腿发软。 那几个小孩子一看到我这幅打扮,直接就吓哭了! 这时候,为首一个八十多岁的老言爷给我跪下来,喊所有人冲我这里作揖: “小陈啊,你可不要害人啊,咱们官山村再咋说这也是你的家啊,大家跟你多少都沾点亲戚,为了你我们都是忙里忙外的,现在你到那边去了,就好好的过,争取早点投胎再做人,可千万不要再留恋咱们阳间跟官山村了。” “是啊,小陈哥,你就安心走吧,灵子姐姐我们会帮你照顾好的、。” 我心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这是在干啥啊? 我发现,就连灵哥看到我的一瞬间,也是吓的一愣,然后跑过来挡在乡亲们面前。 “陈皮哥,乡亲们为了你的事忙前忙后,你可千万不能害他们啊!” “啥?” 我疑惑的问灵哥:“你们说的害人是啥意思?” 咦? 老言爷盯着我,脸上表情很奇怪。 “不对啊,走尸了不会说话嘛,死人喉咙都僵住了。” “是了噻,那皮娃子这是还活着?” 所有人又悄悄凑上来,老言爷这时候伸出两根手指,问我: “小陈皮,你看这是几?” 我都快给这八十多岁的老言爷给气乐了。 “言爷,您能别老拿个二在我跟前比划吗?我也不是三岁小孩子,这也没有老年痴呆啊。” “哈哈哈哈!” 老言爷放声大笑,用手一指我:“这小子活了,他不是死人,他不是啊!” 我都给他们弄蒙了。 这时候灵哥凑过来,摸了一下我的胳膊,冰凉! 但再叹了一下我的鼻息,她也高兴的大叫:“陈皮哥是活人,他还有气儿。” 说话间,灵哥已经扑进我怀里,把我整个人抱的紧紧的。 我一愣,感情他们是把我当死人,以为我给诈尸了? 我开始跑的快,二叔、裴妈他们这会儿终于追了上来,大家伙儿解释了下是怎么回事,这下所有人都给乐了。 天大的误会啊! 大高个没了,二叔他们当时打电话,说我也快不行了,就我现在躺的这口棺材都是从老言爷家里紧急征用来的,所有人都以为我必死无疑。 这下再一出现,而且活蹦乱跳的样子,才会吓的他们这样。 可这也不对啊。 我长的就有那么像僵尸? 灵哥最近很憔悴,她从屋里取了一面镜子过来,递给我看。 我这下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一下就乐了。 怪不得大家伙儿拿我当诈尸呢,感情我这张脸,现在压根儿就不像个活人啊! 一身寿衣寿帽,配上寿鞋,妥妥的吓死个人。 就这还不算,我这脸上化了一层死人妆,嘴唇和两边脸颊酒窝的位置,都被涂了两块腮红,眼睛画了眼线,看着是好看了,可眼睛一睁开,就显得眼神冰冷发寒,再配上这阴间眼影…… 我照了照镜子,发现还真挺像诈尸的。 这下气的我偏过头去,就问二叔:“这鬼装扮都是谁给我画的?” 二叔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这不是大家寻思着你都快要没了,就顺便叫医院对面的殡仪馆,化妆师给你画了个妆吗?” 老苏叔也解释,说是这样能叫我美美的上路。 问题是我这幅模样,一点儿也不美观啊! 好家伙! 看起来二叔他们这一路上,为了我也是操碎了心,人还没断气呢,他们给我把去那头的事儿都给置办好了。 一时间有些无语。 然而。 当我看到老苏叔的新家,那堂屋里停着的大高个的棺材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却再也无法笑得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