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口,已经是春暖雪化,阳光照在身上仿佛都带着香味。 我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往回赶,而是开了十几公里来到附近的景区,在一年四季里,不断有游客从青海格尔木来到这里,近距离站在昆仑山口景区附近,观看这雄壮的昆仑群山。 我们这趟去景区,倒不是旅游去的,早已经看厌了这些天堑雪山,此刻就只想找个酒店,洗个热水澡,吃上一顿热乎饭菜,然后休息一下。 好在是景区下面不远,就有座小镇,开了几间房,洗了个热水澡,再弄了碗羊肉汤喝,完事儿以后,立即就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这下我终于可以放下提心吊胆与全神戒备,全身心放松下来,好号睡个囫囵觉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圆满。 之前因为化魔,我体内的血液已经转变成淡金色状态,但在经过神庙洗礼之后,血液已经回归正常颜色。 这一觉睡了一天半。 本以为灵哥会是最早醒来的那个人,可当我醒来之后,这丫头却还在打着呼噜,这些天她实在是太累了! 至于大高个,我抓住他的时候,他正在一顿胡吃海塞。 狗东西! 吃饭都不知道叫上我! 虽说是在绿洲的时候,翻找到玄通真人他们带来的衣服,换掉了身上的脏衣。 可这些新衣服上,依旧沾染了血迹,我俩在外面转悠的过程中,有不少从外地来的游客,总是用很警惕的眼神偷偷看我们。 这艰难的一行花费了数天的时间,我跟大高个嘴上胡子长了老长,头发被山风吹的直立起来,如同爆炸头一样,怎么梳理软不下去。 顶着这一脑袋毛卷儿,脸上皮肤也被冷风磨的粗粝发黄,再加上大高个这面相本来就不像个好人,我俩于是成了“重点看护对象”。 不一会儿,景区里还来了两个安保人员,开着巡逻车过来讨要我们的身份证做检查,给我俩整的一愣一愣的,费了好大工夫才解除误会。 又修整半天后,我们回到了格尔木。 并没有一开始就去二叔消失的那座山脉,我们去找了上回帮我们忙的老石匠,请他将几颗巨大的麒麟珠小心切割成四十四份。 其实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些麒麟珠为何能克制化魔,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带着均匀分割成四十四等份的麒麟珠,我们再度上了郊外的康夫拉山,也就是口中说的这座黑山。 上一次来这里时,因为自己还是化魔状态,还隔着老远,就能听到黑山里传来的奇怪声音。 可这次,这些声音却再也听不见了。 一直等到我们几个上到山巅上,坐在二叔上回消失的那块石头上,却依旧听不到那种奇怪的声音。 我把这四十四份切割好的麒麟珠,就放在山间石头上。 随后和灵哥、大高个,朝着山间呼唤: “爸!” “妈!” “二叔,还有这里其他的人们,我们带来了麒麟珠,还留下了一份去往仙地神山神庙的地图,按照这份地图去找,神庙当中有一张石床,那里就是解除化魔的地方,麒麟珠贴身佩戴,可以暂时压制化魔,使你们安全到达那里。” 随着我喊出了这句话,山间忽然出现许多怪声,似乎是在回应着我刚才说的话一样。 大高个一看收到了回应,提出由我跟他一人租一辆大车,把黑山里的四十四个人,一起拉到仙地神山脚下,再带他们亲自前往神庙走一遭。 然而,他的这个提议并没有得到响应,这一次山间没有再出现任何回应声。 我把一封写给家人的信,连同跟灵哥、大高个的自拍照夹在信封里,也放在麒麟珠旁边。 那封信里,有我们进入神庙的全部经过,也把玄通真人与陈家的整个家族纠缠,简略写进其中。 他们不要我们帮忙,必然是决定自己前往仙地神山了。 既然如此 ,我也不勉强,最后说了几句嘱咐的话,转身往山下走去。 而伴随我们的下山,从山上再度有那种怪声响彻,仿佛是在为我们送别…… 灵哥提议,晚上我们就在山脚下待一夜,算是临行前对二叔、爸妈他们的陪伴。 大高个则是在担心,凭借我留下的那份地图,以及这些麒麟珠,我爸妈、二叔他们能否真的到达神庙,解除掉身上的化魔病。 其实我对这些,是很有信心的。 还记得二叔消失的那一天吗? 他的突然化魔,身体所展现出来的巨大爆发力,连我们三个里面最壮的大高个都无法企及,以这样的体力去一趟仙地神山,其实并不难。 他们之所以现在不让我跟着,最关键的点其实还是,我父母亲还有二叔现在全是化魔状态,他们过不了心里那关,无法用现在这张陌生的怪脸,来与我们见面。 虽然我现在就很想见到他们。 但是距离当年她们离开,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我不在乎再多等几天,等真正重逢时,再一眼就见到他们最完美的模样,这样反而更加圆满。 晚上,大高个始终打开车大灯,还开了双闪,这戈壁滩上的夜晚里,黑漆漆的一片,周围十几里内就我们这一处地方会发出亮光。 大高个想用这种方式,让山上的人们知道,我们还在陪伴着他们。 但可能是仙地神山那几天的经历,太过透支体力了,坐在车里熬到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我们都忍不住的打瞌睡,最后还是睡着了。 隐约间,我仿佛听到有人敲车窗的声音,一个嘶哑的声音正在叫着我的名字。 “大侄子,大侄子醒醒,我是你二叔。” 这个声音已经变得很不熟悉,声音嘶哑又难听,可能因为我睡得很沉,加上这个声音听起来不太像是二叔,就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隐约间,似乎听见那个声音又在说话: “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了,不用担心我们,大家在山上待了这么久,远比你想的要强大,等我们从神庙回来以后,就给你跟从灵办婚礼,你爸妈他们在远处等我呢,二叔也就不跟你多说了。” “小子,多保重!” 那声音消失后,我又昏沉着睡了好一会儿,才迷糊着醒过来! 醒来时,大高个跟灵哥还在熟睡,好像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过的事,而我也觉得,好像二叔到访的事,就像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一样。 百无聊赖,忽然想下车出去吹吹风。 但在我打开车门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了车窗玻璃的划痕,在我这边后视镜的位置,还贴着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三个字——“等我们”。 这一瞬间,让我明白刚才并不是在做梦,二叔肯定真的来了,这字迹多半也是他们留下的。 等到天明拂晓时,我把昨晚发生的事给大高个还有灵哥讲了一遍,大高个拉着我们回到昨天放置麒麟珠的地方。 那些麒麟珠都已不见踪影,书信也被收走了,在摆放麒麟珠的那块石头附近,还有着许多杂乱的奇怪脚印,这些也都直接印证了昨晚我二叔的话。 “陈皮哥,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吧,等到他们回来,再一起回官山村看看。” 灵哥跟大高个都坚持要等,可是我悲催的发现,自己钱包已经快空了。 大高个嘿嘿一笑,从怀里取出巴掌大小几个金块来。 我跟灵哥都是一愣,急忙问他: “你还是偷拿人家墓里的东西了?” 大高个气的直跺脚,望向我们一脸幽怨的眼神道: “什么就他妈偷盗了?仙地神山有墓吗?这是老子在地下城对付玉石人的时候,拿那根黄金大棍砸下来的。” 他解释了一下,我才弄懂。 当时在玉州府君庙的正殿,大高个不是拿一根不知道干嘛使的东西当武器,跟玉石人搏斗吗? 那些玉石人身体极为坚硬,在干掉那些玉石人的同时,这金制品也被砸裂开一部分,就被大高个给装在了兜里,带了出来。 这些砸裂的金块,每一个都有半个拳头大小。 大高个给我跟灵哥一人发了一块,说是战利品。 然后想了想,又把自己手里最大的那一块拿出来,递给我跟灵哥,这一块就有多半个拳头大小,估计起码一斤多重。 “陈皮。” 大高个咧嘴一笑,跑过来把我跟灵哥撮合到一块儿,把这块金子一起交到我俩手里。 “这一路走过来吧,老子真觉得你挺对脾气的,要是没有你的话,咱们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现在把我妹妹托付给你,嘿嘿,说句实在话我也放心,那这块金子就当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给妹妹的嫁妆!” 正在我跟灵哥感动的要死要活的时候,大高个把剩下的两块金疙瘩自己收起来,并说道: “这两块我可就不给你们了,不能光紧着妹妹结婚啊,我这个做哥哥的到今天还是黄花儿大小伙呢,我得给自己预备着将来娶亲。” 我跟灵哥听到他这句话,都直接给笑喷了…… 商量了一下,我们最终还是没有在格尔木久待,而是选择先回到官山村,回去看望老苏叔。 裴妈在电话里说,老苏叔的身体状况不太好,去我们当地的镇卫生院检查不出什么大的毛病,需要去县市级医院用先进设备检查,但春季又正值农忙时节,他们无法陪同去医院照料。 大高个一听是这样,在我们飞机到达市区的当天晚上,就找了个黑车司机,宁可挨宰也回了一趟官山村。 第二天早上,我们陪老苏叔来到市区最好的三甲医院做检查,果然确诊了! 肺癌中晚期,再加上心衰的毛病,在询问过医生之后,一个艰难的问题突然摆在我们面前。 治,还是不治? 治是肯定要花钱的,这没得说,但老苏叔的心衰问题以及严重的冠心病,注定了治疗肺癌也得小心翼翼,一个不留神,整个身体都有可能崩盘。 而且医生透露,老苏叔是几十年的老烟枪了,指望能彻底治愈癌症,希望渺茫,目前能做的是尽量提高他的五年存活率希望。 灵哥听到这里之后,泪流满面… 我最终决定把大高个给的金子拿出来,也取出了卡里剩下的那点钱,叫陈癸水联系,帮我把在天津的房产挂卖,希望可以解燃眉之急。 但老苏叔在住院几天后,病情不见好转,质疑要出院,拒绝治疗,拔氧气管、不吃药、不检查…… 折腾到最后,又从医院开溜了一次,灵哥拗不过他,答应把他送回官山村住几天,再回来配合大夫用药。 就在回来的那天夜里,老苏叔从家里的谷仓底下,取出藏好的户口簿,把它交到我和灵哥手上。 他把我与灵哥的手放在一起,老苏叔躺在病床上嘱咐我们: “陈皮?你二叔还没回来,依我看,你明天就跟从灵去县里登记,把这个婚给结了吧!” “叔不图啥彩礼、啥社会地位,你只要对从灵好就行,你们明天去把证领了,叔也就好放心了,就算过一阵子死了,下世去见了从灵妈,也好跟她有个交待。” 老苏叔说完话,把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拿出来,那里面藏着许多毛票,加在一起有将近两万块钱。 他把钱分成两部分,交到灵哥和大高个的手里。 “娃们,我这个当爹的没啥出息,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也没有攒下啥钱,这些钱你们拿着过日子,听我的话,不要再去医院,都是浪费钱!治不好的,就省着钱留给你们结婚用吧!” 我跟灵哥在老苏叔的催促下,去领了证,这就算是结婚了! 灵哥想等二叔他们从仙地神山回来,在长辈的见证下,我们一起办个圆满的婚礼。 但我还有大高个考虑的,主要是老苏叔的身体,他身体已经这样了。 还能撑的到那个时候吗? 不久后,老苏叔病危了,送去医院了一次,已经彻底专为肺癌晚期。 最要命的反而不是他的癌症,而是心衰! 他的心脏跳动次数,已经只到正常人的一半,却依旧不愿意入院治疗,医生告诉我们已经彻底没有了治愈的希望,喊我们把人带回去做保守治疗,在最后这段时间里,尽量满足病人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