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魑魅（六）　　 殷地，幽都。殷族长老殷契身着一袭长衣，静立于一处悬崖边上。他双眉紧蹙，俯视着悬崖底下的一只庞然大物。　　 “此玄鸟多年以来一直安分守己，并无异动。近日不知为何，此鸟性情大变，满身戾气，伤了不少的族人。为防其更加肆无忌惮，本君便施法，将体内真气化作神链，束缚此鸟于此悬崖底下。奈何此鸟愈加狂躁，似有破链而出的征象。”　　 “本君实在是没有其他法子了，便差人前往仙界寻你过来。以你我二人的合力，定能除了此鸟身上的戾气，将此鸟降服。”　　 殷契语罢，转眸看了身旁的玉竹一眼。　　 只见玉竹沉默不语，一张寡淡的面孔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玉竹一对深邃的眸子正细细看着悬崖底下，若有所思。　　 悬崖深处，名为玄鸟的庞然大物正不断地拉扯着束缚在身上的神链，溅起不少的泥泞。它的羽翼上满是流着鲜红血液的伤口。溅起的泥泞时不时地拍打在玄鸟的伤口之上，难忍的疼痛使得它越发狂躁。　　 它浑身原本呈美丽的辉蓝色。然而，红色的血液与黑色的泥泞此时零零散散地分散在它的全身各处，再无任何美感可言，活像普通人院里养的一只普通家禽。　　 玄鸟两眼狠狠地盯着悬崖边上的二人，小而尖的口里不断地发出阵阵嗡嗡的鸣声。其声既含愤怒又有凄厉，令方圆几里的人不禁皆感恐惧。　　 “玄鸟当初乃是战神的坐骑，随战神征战四方。战神化作无形前，给玄鸟在殷地找了个去处，让其休养生息。战神去后，性情温顺的玄鸟便守护着殷地一方的安宁，被殷族人视为尊贵的守护神。”　　 “玄鸟原本便是通灵的神鸟，加之先前长年陪伴于战神身旁，其神智已开。如今玄鸟有如此异常的举动，不可一味地加以抵制束缚，须得查出其中因果关系，才可彻底解决此事。”　　 玉竹语罢，便从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一旁的殷契见那铜镜做工精致，其上雕刻着一龙一凤，栩栩如生。殷契尚未来得及感叹此铜镜的做工，接着便瞧见那铜镜之中四象丛生，甚是变幻莫测。殷契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朝玉竹问道：“玉竹，此物可是仙界神器浑天镜？”　　 闻言，手持神器的玉竹点了点头，他一手轻轻抚过如水般的镜面，那镜中随后便闪出一道红光。玉竹见那红光凌厉，颇感满意。他看了一眼殷契，淡淡道：　　 “玄鸟是战神坐骑，神力无边。然而，玄鸟在当年与战神征战之时，曾受到魔族红莲业火的侵袭。战后，玄鸟的双眼被业火所伤。战神竭力医治玄鸟的双眼，虽使其不至于失明，可从此玄鸟心中便有了阴影，再也见不得火光。”　　 “浑天镜乃是仙界神器，其有生四方幻象、迷惑心智的奇效。如今玄鸟脾性暴躁，倘若不使其安定下来，你我二人便无法探寻异常。稍后，本君便会施法驱动浑天镜，幻化出红莲业火的幻象，如此一来，便能在短时间内骗过玄鸟，让其暂且温顺起来。”　　 玉竹话音刚落，便调动体内内息，将真气凝聚于掌心处。只见受到玉竹真气驱动的浑天镜缓缓从他手中浮起，直至浮至正对着玄鸟头顶的地方。　　 见浑天镜在空中稳定下来，玉竹随后便双手掐诀。他两指合并，朝空中的浑天镜远远一点，原先巴掌大小的浑天镜瞬时便以极快的速度扩大着。仅眨眼的一顿功夫，巨大的镜面便浮在悬崖上方，犹如一张天大的网，等待着它的猎物。　　 悬崖底下的玄鸟瞧见一面如水的铜镜浮在自己的头顶上方，原本愤怒的它便愈发暴躁起来。它口中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声，一对羽翼愈加用力地扯着束缚它的神链。奈何那神链不是那么容易便被扯断的。玄鸟越是挣扎，神链便越是束得紧。不一会儿，玄鸟的羽翼上又新添了几道血红的伤口。　　 “是时候了。”玉竹低哼一声，便毅然念起咒术来。随即，平静的浑天镜镜面开始波动起来。镜中活生生地现出了一团红色的火焰。　　 待玉竹将咒术念完，镜中的小火苗便已然成了熊熊大火，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破镜而出，直逼悬崖底下的玄鸟而去。　　 浑天镜所幻化的红莲业火极为逼真，气势凌人。方才还在怒叫的玄鸟瞧见这红莲业火直冲它而来，心中顿时便生了难以抗拒的恐惧。它那双曾被红莲业火灼烧的双眼下意识地在一瞬间便紧紧闭了起来。它蜷缩成一团，将脑袋缩在一侧羽翼之下，再也没有了先前那般好似排山倒海般的动静与阵势。　　 幻化的红莲业火落在玄鸟的四周，正熊熊燃烧着，发出了阵阵爆裂声，甚至还有着一股浓烈的刺鼻焦糊味。倘若不细细甄别，当真很难发现这只是一场幻术。　　 见暴躁的玄鸟已经示弱，玉竹对身旁的殷契淡淡道：“殷契兄，你我二人抓紧时间下去细细探查一番。玄鸟虽极其惧怕红莲业火，可玄鸟向来是聪慧的神鸟，恐怕浑天镜的幻术只能骗得它一时，待玄鸟反应过来，浑天镜便无用了。”　　 玉竹语罢，便与殷契一同纵身一跃，从悬崖边跳下。二人随即落于蜷缩一团的玄鸟一旁，各自分头查探着。　　 悬崖底下的阴寒之气极其浓重，土壤因长年潮湿而泥泞至极。玉竹与殷契二人尚未走动几步，泥土便已沾上了二人的衣脚。　　 玉竹一对深邃的眸子细细看着成了一团的玄鸟，当他瞧见玄鸟身上鲜红的伤口时，他的一对浓眉便不由自主地紧皱起来。　　 方才在悬崖之上俯视玄鸟，他只见玄鸟拼死挣扎的暴躁以及它身上隐约可见的几道伤口。如今如此近距离地接近玄鸟，玉竹才发现，眼前之景比他在崖上所想的更加触目惊心。　　 他难以想象，曾经征战四方的神鸟，如今却是一副如此狼狈的模样。玉竹伸出手，轻轻捋了捋玄鸟甚是凌乱的羽毛。他的动作很轻，以免触碰到玄鸟的伤口。　　 随后，玉竹绕着玄鸟走了一圈，细细将玄鸟给打量了一遍。很快，他便发现了蹊跷。趁玄鸟的注意力仍放在四周幻化的红莲业火上时，玉竹轻轻地拨开了玄鸟身上的一处羽毛。　　 只见一块黑色的碎片，有一半已深深地刺入了玄鸟体内。奇怪的是，从此处伤口流出的血液，并不是呈鲜红色，竟是呈奇异的墨绿色。玉竹紧紧皱眉。他细细看了一眼那块黑色的碎片，觉着那应是一把长剑的残余碎片。　　 他伸手想要轻轻触碰那块碎片，却只见那碎片瞬时便散发出一团黑气。玉竹敏感地将灵识探入碎片之中。不料，那碎片所散发的气息，竟让玉竹不由得整个人大为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