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玄天（九）　　 1　　 白芍失神地坐在屋内的梳妆镜前。她抬眸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只见她的脸色苍白无比，且她的一对眼睛早已哭得红肿。白芍感到双眼生疼，可鼻头一酸，两行眼泪不听使唤地便从疼痛的双眼中倾泻而出。随后，白芍缓缓伸出手，轻轻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转眸间，白芍瞧见镜中自己发髻之上的那支雕花簪子。那是之前玉竹帮她从梅书华那处讨回来的。自从她回了玉清殿后，玉竹便将此簪子重新交给了她。　　 白芍轻轻将雕花簪子从发髻上取出，青丝随即如瀑般泻下。她痴痴地看着手中的雕花簪子，有些出神。　　 许久，回过神来的白芍才轻轻将雕花簪子放于镜前。她从柜中取出一条白色的发带，将自己的长发轻轻束起。　　 不久，屋外传来一阵轻声的敲门声。　　 闻声，白芍随即起身，转眸朝房门看去。她将灵识放出，探了探门外来人的气息。然而，门外来人，并不是白芍心中所想之人。　　 白芍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她缓缓迈步至门前，轻轻一挥长袖，房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面前，梅书华正站立在屋外，他一对深邃的眼睛细细看了白芍一眼。　　 随后，梅书华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你这丫头，性子和玉竹倒是相似至极。明明都是最在乎彼此的，当着面却怎么也不能好好地把话给说开了。丫头，方才你莫非以为，门外之人是玉竹？”　　 梅书华话音刚落，便瞧见白芍仿佛被说中了心事一般，一张苍白的脸上满是窘迫。见状，梅书华长叹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果真是被本君猜中了。你们这两个闷葫芦，要是本君今日不来掺和一脚，这误会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解开。”　　 “丫头，你若信本君，便随本君过来，本君给你看样东西。”　　 梅书华语罢，便示意白芍与他去内院相谈。　　 白芍看了梅书华一眼，顿了顿头。她抬手轻轻揉了揉红肿的双眼，尽量让自己不显得过于憔悴。　　 2　　 玉清殿内院处，微风初起，花草香弥漫四周。　　 梅书华从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书卷，递给了面前的白芍：“丫头，你可还认得此书卷？”　　 闻言，白芍接过书卷，一眼便将书卷给认了出来：“此书卷乃是一月前，狱仙前辈在仙狱之中赠予兄长修炼以克制体内戾气的仙术古籍。芍儿曾与兄长一同习练，如今自是认得的。”　　 “不知前辈将此书卷拿出，是为何意？”白芍细细看了一眼手中泛黄的书卷，随后抬眸看了梅书华一眼。　　 “丫头，你可知，此书卷的来历？”梅书华指了指白芍手中的书卷，淡淡道。　　 闻言，白芍淡淡回道：“此书卷之中记载着克制戾气的古法，其中仙术极为精妙，乃是本上乘之书。加之前辈日日将其随身携带，此书既能得前辈如此重视，定不是一般的俗物。”　　 “可若论此书卷的来历，芍儿浅薄，尚不知其中渊源，还望前辈赐教。”　　 语罢，白芍俯首朝梅书华行了一礼。　　 “你这丫头，确实伶俐。此书卷的确不是一般的俗物。当初，三界混沌，三界秩序尚未建立，各族相互厮杀，大大小小的战争无数。遍地可见白骨，可谓是凄凉无比。在危难之际，三界之中唯一的女战神，九天玄女，领雷兵征战。其神威所到之处，一切扫除，魔魅肃清。自此，三界混沌的局面才总算是结束了。”　　 “然而，三界之中仍有不少势力发动大大小小的战争，企图打破三界秩序。因此，战神九天玄女手持神器玄天戈，四处征战，最终才稳固了仙家一统三界的至高地位。”　　 “战神手持的玄天戈乃是通灵宝器。由于随着战神长年累月征战各地，其下亡魂无数，伤者更是数不胜数，以致玄天戈吸收了阴气极盛的戾气。待战神征战归来后，玄天戈已成了一件怨气极重的戾器。”　　 “为洗净玄天戈中的戾气，战神便将玄天戈封印于仙界宝地玉虚境之中，以仙界深厚的仙气来净化玄天戈。”　　 “不料，未过百年，玄天戈中的戾气不仅没有被仙气所净化，反而愈加强势。终于，有一天，玄天戈中的戾气修炼成魔，其名为苦竹。苦竹持着已成为魔器的玄天戈冲破玉虚境的封印，将仙门大开，引入魔族中人，在仙界大开杀戒，一时间，仙魔两方死伤无数。”　　 “当时在闭关修炼的战神为保安宁便即刻出关，统领仙界雷兵，与苦竹所带领的魔兵大战了整整七天七夜。双方势均力敌，损失惨重。”　　 “仙魔大战七天后，战神见天兵已无力支撑多次的战斗，便决然以一己之力驱动雷符，降下天地间最为洁净的天雷，耗费了将近所有功力才将侵入仙界的魔族逼退。此战，以仙界得胜告终。然而，苦竹的人形虽被战神的天雷打散，但是苦竹的神智敛于玄天戈之中，仍是仙界的隐患。”　　 “战神为绝后患，便亲自将玄天戈投入至神鼎之中，以九味真火焚烧魔器玄天戈。三天三夜后，玄天戈化作灰烬。战神将玄天戈所化灰烬洒于三界各处，并将苦竹残破的神智封印于玉虚境之内。没有了玄天戈作为本体，苦竹不能凝神聚体，便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经此一事后，战神顿悟仙道，便化作无形，不再插手三界事宜。战神虽去，可其所著的兵书术法仍在。这些极为珍贵的兵书书法封藏于仙界守卫最为森严之处，除了天帝无人知晓具体的方位。此书，乃是当年仙魔大战之后，本君与玉竹偶然间从某位高人处得来的，那高人嘱咐我二人保管此书，不可将其献出。因此，这么多年以来，此书一直由本君谨慎保管着。”　　 “此书之中所记载的压制戾气的法术，皆是当初战神为克制怨魔苦竹而创下的。其中精妙，实属三界之首。然而，此书中法术虽精奇，可只对克制魔气有效用。自仙魔大战后，魔族众人安分守己，此术法便没了用武之地。”　　 梅书华顿了顿，接着道：　　 “可一月前，在仙狱中，本君为白芷疗伤时，竟发现其身怀戾气。更令本君惊叹的是，白芷体内的戾气与玉虚境中封印的魔气极为相似。加之白芷在玉虚境中曾与那魔气有所感应，如此便不难推断，白芷体内的戾气，与那魔气定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先前，本君在仙狱中将此书卷交于白芷修习，一是为了确认其体内戾气是否与魔气有关，二是为了压制其体内游走的戾气。而后，在你们二人离开仙狱后，本君与玉竹就此事商讨了一阵。因其中牵涉太多，与三界皆有关联，便不可随意与旁人说。”　　 “玉竹将白芷送去蓬莱，确实是无奈之举。为保三界安宁，作为清静门三主之一，他只能做出如此决定。蓬莱虽远，却是个富庶之地，是个修习的极好的去处。玉竹如此安排，便也是为了让白芷潜心修炼，得以早日净化体内的戾气。”　　 “玉竹这个闷葫芦，从来都不将心里话与他人说。丫头，你整日与他共处，他是个什么性子、什么心思的人，恐怕你会比旁人更加清楚。”　　 “此事他确实是有不对，他不该对你有所隐瞒。可丫头，你转念想想，如若他将此事告诉你，你除了担心之外，又有何可做的？他想保护你，才不想让你牵涉其中。丫头，今日之事，你确实是过于动气了。”　　 “本君瞧着，玉竹那冰坨子虽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但心里还是难受的。你可知道，当初玉竹将与上清殿主的婚事给退了，就为了娶你为妻。他若是不信你，便不会将你放在身边，不会处处为你着想，不会在你入仙狱之时亲自向天帝求情，更不会将玉清殿的白昼尽数幻化成黑夜了。”　　 “丫头，你好好想一想，玉竹怎会不信你？你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怎么会不信你呢？”　　 梅书华苦口婆心地讲了许久，只想让白芍尽快平复自己的情绪，以免伤了她与玉竹难得的情分。　　 闻言，白芍将梅书华的一言一语于心间一字字、一句句地品着。她竟不知，玉竹为了她，做出了如此多。今日，确实是她过于动气了。玉竹不与她商量此等大事，虽有不妥之处，可玉竹也是为了她好，以免她心烦。　　 白芍低眸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卷，一时间竟开始有些后悔方才对玉竹说了如此狠话。她一想起玉竹那孤单的身影，心头便隐隐作痛。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特殊的感觉。但她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玉竹了。　　 今日，她说玉竹不信她。可白芍转念一想，面对此事，她自己可有信过玉竹？如若她相信玉竹如此处理此事是有苦衷的，如若她相信玉竹会将此事安排妥当，今日之事，便不会发生。　　 归根究底，不是玉竹不信她，而是她不信玉竹。　　 “丫头，去吧，去看看他吧，去把话说开吧。”　　 见白芍若有所思，梅书华淡淡道。　　 闻言，回过神来的白芍将书卷递回给梅书华，随后恭敬地朝梅书华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前辈点醒小仙。小仙知道该怎么做了。”　　 语罢，白芍一扬长袖，转身便朝玉竹书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