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报上头有她痛殴那位3A的照片。 她没看到,是淑贵打电话跟她说的。淑贵笑得前仰后合,还把那则精采绝伦的报导念给她听;幸亏上头没有她骂人的实况转载,不然她这辈子也别想做人了。 “超级偶像求婚未遂,最佳空服员怒殴周俊杰。”标题真够耸动的。 她把电话线拔掉了,因为淑贵说报纸上面的照片很清楚,谁都看得出来那是林润晴。 人家说“一夕成名”,她根本不用一夕,几个小时就成了全台湾最有名的空姐。 正确的说法是:全台湾最有名、痛打全民偶像的空姐。 呜……她的人生!才刚刚说过她的人生向来是风调雨顺、无波无澜的,现在可掀起滔天巨浪了。 说不定还会被开除。周家是飞翔航空的大股东啊!她痛殴少东,这下还能活吗? 她不敢打开电视。那时候有摄影机在拍的,她怎么会冲动到真的冲上去把那家伙痛殴一顿?虽然说满过瘾的……不过现在可惨了,她铁定要付出惨痛代价了。 她苦恼、懊悔,恨自己太冲动,又气自己打得太轻,实在应该拿行李箱扁他、拿花束捶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她满屋子乱滚,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又想到她住在五楼,往下挖也只不过挖到四楼,是能躲到哪里去? 眼看成彦就快回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要怎么跟他解释?说他的女朋友现在变成“少女公敌”了? 喀擦一声,门锁打开,在客厅里满地乱滚的她猛然跳起来,把自己往沙发上塞,正襟危坐也不是,坐立难安也不是,整个人只好歪在沙发上绷成一座姿势怪异的雕像。 成彦把买回来的便当放在桌上,很怪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看电视?” 她是电视儿童,只要她在家,电视一定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播放,遥控器根本是她的随身附属品。 她不吭气,维持着僵硬的姿势。 眼睛瞄着成彦的一举一动,想从他身上找到蛛丝马迹,只是眼角余光扫到门廊,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玻璃门上飞掠而过,她哇地大叫起来! “什么东西?!”成彦被她吓得脸色惨白。 “有……有东西在……在门上爬!” “什么东西?蟑螂?” “我……我不知道……”从沙发上跳起来,她已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就跟大部分的女孩子一样,她对“虫子”这种东西丝毫没有抵抗力,尤其那种脚特别多的。 “不要乱叫,被你吓死了!”成彦走到玄关将纱门拉开。“没有东西在外面爬,没有蟑螂,没有老鼠,没有小蚂蚁。” “乱……乱说。我刚刚明明看到了。”畏畏缩缩地走到门口,连把头采出去的勇气都挤得很吃力。“在鞋柜旁边──哇!哇哇哇!”眼角又看到在墙上攀爬的不明物体,她立刻又怪叫起来。 成彦被她的惊叫声叫得头皮发麻,双眼不由自主地瞪大,手里拿着皮鞋。“不要叫了啦!快被你吓死!” “很恐怖──哇!”不明物体飞窜出来,润晴吓得崩溃,整个人在屋子里乱跳。“好可怕!好可怕!” “……”高举起的鞋,轻轻地放下了。“你过来。” “我不要!我不要!” “讲话不要重复两次,快点过来。” “不要啦。”苦着脸,润晴在屋子里抱着双手死命摇头,双眼因惊惧而变得格外的大。 “叫你过来,不然我把它抓过去──” “哇!”又鬼叫了。 “……壁虎有那么恐怖吗?” 手脚完全软了,肾上腺素过度分泌,她吓得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地哭道:“你骗人,那才不是壁虎……。” 成彦将纱门拉开,一只惊吓过度的小壁虎摔下来,摇着可爱的小尾巴,疯狂地窜进电视柜后面。“你要害人家去收惊了,它还那么小,真是残忍。” “那只是一只壁虎,她会吃你最讨厌的蜘蛛。”成彦走到她面前,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她挂在脸上的两滴眼泪。“不过老实说,蜘蛛实在没什么可怕的,你也爱看蜘蛛人啊。” “蜘蛛人长得又不像蜘蛛。” “他全身都有蜘蛛网,只差没八只脚。” 越说越恶心了!她申吟一声倒地不起。“被你说得好恶……。”他正在笑,一点也不同情她。扁着唇,一整天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狠狠瞪他。“说!你最怕什么虫?” “我?我什么虫都不怕。” “乱讲,没有人什么虫都不怕的,你只是没遇到。” “嗯……仔细想想,我最怕一种名叫林润晴的虫。”他侧着脸,弯起形状美好的唇。“每次只要你一尖叫,我就觉得好恐怖,被你吓得六神无主。” “笨蛋,起来吃饭了。”摇着头,他扶她起来,将她扔在沙发上,很直觉地打开电视机! “不要开!”突然想起了下午发生的事,她再度鬼叫。 成彦又被吓住了,手上的遥控器已经开了,里头正在播放她最爱看的卡通。“这次又怎么了?有蜘蛛爬过去?” 那根本比蜘蛛还恐怖、比蟑螂还可怕啊! 他们明明还在冷战中的,莫名其妙爬来一只壁虎就算了,现在还卡着这件讨厌的事情必须让成彦知道。反正他早晚都会知道的,由自己亲口说出来感觉会比较好一点吧?反正成彦其实一直都知道她很凶,外表看起来像个好脾气的人,但实际上他们两个都很穷凶恶极……。 成彦正在帮她张罗便当。 外面的免洗筷不能用,有很多漂白水会致癌;保丽龙的便当盒也不能用,装热的食物会腐蚀。 成彦每天背的公文包里头其实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大便当,为的就是帮她打饭菜回家;回来之后再把菜一份一份分出来,因为她不爱吃全部酱在一起的不明物体。 电视上头的卡通正精采,她的目光呆呆地定在上头,思索着该怎么说。 该怎么说她对左葵的感情比她所想象的遗要深?失去了左葵真的让她好难过。 该怎么说她遇到那种莫名其妙的疯子?还在机场上演泼妇骂街的戏码? 又该怎么说他所有的举动都让她感觉好窝心,所以每次当她做错事的时候都会感觉好有罪恶感? “喂?嗯……什么?”成彦在厨房里讲电话,语气似乎很惊讶……咦……她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厨房门口,焦急地问:“谁?谁打电话来?你不要乱接电话!会……会……。” 成彦收了线,神情诡异地望着她。“会怎么样?” “会那个……呃……。” “知名歌于周俊杰下午在机场上演求爱记遭拒……根据报导,知名歌手周俊杰奉日下午斥资三百五十万包下机场的电子广告牌五分钟,目的是为向飞翔航空公司的首席空姐示爱,现场有许多在机场准备搭乘班机的民众都目睹了这浪漫的一幕……。” “记者现在的位置就是中正机场,这个电子广告牌价值多少钱呢?各位可以猜猜看。您猜到了吗?这个电子广告牌每一秒的价格是一万元,今天下午知名歌手周俊杰就在这里包下这个电子广告牌三百五十秒,目的则是为了向飞翔航空公司的首席空姐示爱……。” 毁了……毁了毁了毁了! 双手掩着脸。润晴沮丧地瑟缩在沙发上。 “首席空姐?”他搔着头。“电视上的你还满漂亮的。” “……”偷偷挪开一根手指,望见成彦那一脸错综复杂的表情,这到底是什么表情? “他偷了我的创意,我要去告他!”他突然忿忿不平地挥拳。“我就说人类的脑电波不可靠!只要想到的事情就得立刻做,不然电波传送出去之后就会被偷走!” 女朋友被人以这么盛大的方式追求虽然算是个打击,但不至于变成神经病吧? “是说要XP花三百五十万包电子广告牌,他们可能会跟我们公司断绝来往……。”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再也忍不住跳起来怪叫。“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是发疯了吗?” “为你疯狂的人也不只我一个。”指指电视上报个没完没了的新闻,成彦耸耸肩。“那家伙比我还疯。” “我又没叫他来追我!那个3A是个神经病啊!” “那你干嘛躲躲藏藏不让我知道?我会为了一个钱太多的神经病怪你吗?” 润晴再度扁起唇,电视上正在播她用巨大花束扁人的实况,还慢动作重复播放。 她哀嚎着扑向沙发。“天哪!我不要做人了,好丢脸!” “你应该在花束里面藏木棍。一次就解决了,不用敲那么多下。”他诚恳地建议。 而她噗哧地笑了出来。“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记得这一点,而且还会随身携带木棍,免得临时要用找不到。” 想了想,成彦摆出商场老手讨价还价的姿态,高傲地说:“你不怪我气跑左葵,我就不怪你招蜂引蝶惹苍蝇。” “什么?!我哪有招蜂引蝶惹苍蝇?”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她的气势惊人。 “我知道你没有。”成彦来到她面前,凝视着她的眼睛。“可是我找不到理由可以叫你原谅我,所以只好先栽赃给你。” 这算什么求饶?哪有人求饶会先栽赃?她哭笑不得,又苦恼又好笑,台阶虽然就放在眼前,但是构造实在有够怪。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哪有人这样先栽赃再求饶?这实在太怪异了吧?” “不会啊,哪里怪了?香花本来就容易招蜂引蝶,谁知道会引来苍蝇?那也不是可爱的小花所愿意的是不是?你只要这样想就不会觉得怪了嘛!花没有错,只是苍蝇白目了点。” 这逻辑更是超级怪,不过她老是被成彦唬,也老早见怪不怪了。“那怎么办?” 他作势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准备了很久的小盒子交到她的掌心。“那就把花谢了,直接结果好了。” 弦外之音令人脸红,而那小盒子令人感动。 “我本来想假公济私,租很多公交车、包很多广告牌、印很多海报让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不过刚刚电视上那个家伙偷了我的创意──不对,偷了小李的创意,那些点子现在已经没有广告价值了。”他叹口气苦笑。“我就这样求婚,会不会太简陋了一点?” 她剧烈地摇头,红着脸,眼眶有些湿润。 “嫁给我?” “嗯……好。”投进他的怀抱里,润晴又哭又笑,虽然场面一点也不浩大,虽然没有动人的鲜花,不过反正他是求婚又不是祭祖,有没有鲜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株花跟这只蜜蜂正好两情相悦,愿意共度白头── “唱片公司对迄件事目前还没有做出响应,制作人王大师则说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个消息。至于迄到底是不是一种宣传手段?包下机场的电子广告牌又到底算不算公器私用?都还有赖相关单位的调查……。” “那……这件事怎么办?”靠在他的肩上,润晴苦恼地望着电视。 “什么怎么办?都已经结果了你还管他怎么办?” “也有道理,我们就不要理他……。”可是只要不理他、事情就会过去了吗?有那么简单? 有吗? 当然没有。 “道歉!你必须立刻为了这件事道歉!公司高层完全震怒了,没想到我们公司的空姐、而且还是刚刚当选“最佳空服员”的空姐竟然会如此粗野,对客人出言不逊!简直是最糟糕的示范!” 主任恼火地拍着桌子,而她只能低着头,一脸认命的表情。 那个“最佳空服员”根本是个幌子,连她都知道自己没棒到那种程度可以拿那个奖;现在倒好了,成了个大帽子扣在她头上,教人动弹不得;所以说,天上掉下来的通常不是礼物,而是鸟屎居多。 最倒霉的是座舱长德雅;挨骂,却连累了素来中规中矩、一丝不苟的无辜座舱长,真是冤枉。 “你听到没有?下午就召开记者会,就这件事情向社会大众致歉!” “我不要。” “你一定要好好的──”主任愣了一下,仿佛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问:“你刚刚说话了吗?” “我说了,我不要。” “你不要?你不要什么?”微微眯起眼睛,主任眼里射出冷冽而致命的光芒。 “我说,我不要道歉。”她微微昂首,倔强地瞪着他。“我为什么要道歉?那个3A骚扰我很多次了,我没报警抓他就已经对他很客气了,他当众让我难看,我为什么要道歉?” 如果主任的头上有气笛,此刻一定正狂冒黑烟,嘟嘟作响。 他的胸口不断起伏,脸渐渐转为青色;反应如此激烈,令人不由得担心他可能会当场中风或者暴毙。 这样的话,她的罪名还要加上一条:气死上司。 “这件事情是可以让你说‘不要’的吗?!”主任轰地暴跳起来。“下午你要是不肯出席记者会跟社会大众道歉,明天你就不用来上班了!” 所以说最后的最后,她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嘛,虽然她已经跟成彦沙盘推演过,不过走到了这一步:心里还是有点恼怒。 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被开除呢? 不过这样也好,干脆回家洗手作羹汤,专心当她的吕太太算了……虽然成彦就那么点薪水,不过反正她也不爱华屋美钻,总胜过再当十几二十年的空姐,变成── 她悄悄地瞄了德雅一眼。变成像德雅这样的倒霉鬼,还要受无妄之灾。 “我在讲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吓到不敢说话了吗?!”主任完全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润晴没好气地抿紧了唇,正要开口,德雅却抢先一步。“如果公司坚持要以这个理由开除林润晴的话,那我也只好一并递辞呈了。” “什么?!” 她跟主任异口同声地吼!整间办公室的人全被德雅这简单的两句话给震撼住了。 德雅的表情却很平静。“那位周先生几次骚扰润晴,我们大家都看见了。当时我们没有及时处理,导致那位周先生的行为越来越过火,所以我们有错;润晴当时穿着飞翔航空的制服在大庭广众之下怒殴不断骚扰她的无赖汉,我们没有出手帮她,所以我们又有错。公司既然决定要开除润晴,那我也只好一并辞职。” “你──” “对对!这件事我也看到了,三次──不对!四次?还是五次?反正很多次啦!我都在现场,我可以作证!要是被骚扰还要被开除的话,真不知道这间公司对我们有什么保障了,我也要辞职!” 原本躲在门口偷看的淑贵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嚷嚷着,接着是玉祺,接着居然是那天在机场里痛骂她的庄宝文,还有几个平时较常相处的同事们纷纷走了进来,脸上笑咪咪地望着她。 “公司要开除润晴,就连我们一起开除好了。”她们异口同声这么说着。 “……你们……。”眼眶润湿了,润晴红着眼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扁着嘴,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感动地抱着德雅。“呜!座舱长,我一直误会你了,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呜……。” “傻瓜,哭什么?” “就是嘛!我们也不是单单帮你。” “公司这种态度太教人失望了,哪有人胳臂往外弯的。” “你们……你们……你们是想气死我?!”主任双眼往外爆凸,眼看着真的就要中风了,他胀红了脸咆哮:“别以为几个人威胁要辞职我就怕了你们了!要是真的那么有骨气的话,下午就不要出现,统统等着被开除好了!” ※ “不要怕。”握住她的手,成彦轻轻地说着。“照你所想的去做,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哈哈。”干笑,此刻只能用干笑来掩饰她错综复杂的心情。 事实上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明知道自己没有错,却要低头吗? 不低头的话,等着让公司把她们全部开除?只为了她一个人? “你不要顾虑我们,我们是真的认为公司的决定不合理,万一将来我也遇到这种事怎么办?”淑贵居然还有心情做出一脸陶醉的表情。“像我这么棒的女人,随时都有大把大把的追求者等着要骚扰我啊。” “虽然为了那种混蛋丢工作很不值得,不过……”庄宝文咬牙切齿地骂:“要是让那种混蛋继续这样嚣张下去,女人的脸都要被丢光了!我决定跟他拚了。混帐!我还有撒手等着让他好看呢。” 玉祺在一旁喝茶,笑咪咪的。“我无所谓啊,我未来老公会养我嘛!我来上班纯粹是打发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转到座舱长德雅身上,她意识到她们都正看着她,表情有些不自在,不安地清清喉咙。“看着我干什么?我都几岁的人了,你们以为我像你们这些完全不懂得打算的小女孩啊?我……反正我也打算明年初就退休嫁人了。” “什么什么?!”淑贵跳起来。“不会吧?连你也要嫁人?” 润晴没好气地推她一把。“你讲什么啊?” 没想到德雅真的燥红了脸,低着头嗫嚅:“咳……嗯……那个……就是那个……荷瑞克机长……。” “什么?!” 哗!真是天大的八卦,女孩子们全都围了上去,德雅像十七岁的少女一样低着头,腼腆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荷瑞克?是那个英国人啊?帅到爆炸那个?可以媲美史恩.康纳莱的那个?” “哇!天哪,没天理啊,我这么美怎么都没有人看上我?人家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暗恋他好久啊。” 握着成彦的手,润晴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那像是少女一样叽叽喳喳的声音让她想起了过去这几年来的生活;虽然总是跟向往的地方擦肩而过,虽然异地灿烂的阳光总是只来得及照耀到她的眼皮,然而这几年她却一直过得很快乐。 空服员是她自己想要的职业,就算真的会飞到德雅这种年纪,那又有什么不好呢? 虽然她的休假日跟大家都不一样,可是她可以花很多时间留在家里,呆呆地看着电视等成彦回来;虽然老是穿着旗袍很无趣,但她也享受别人所投射过来的艳羡目光。 也许所有的事物都一样,都得面临到危机的时候才会感觉珍贵。 “我不想道歉……。”扁着唇,她感觉好委屈。 “我知道。” “我又没有错……。好吧,我不应该打他,可是那明明就是他自找的。” “我也知道。” 成彦的声音听起来很稳定,好似他们只是在闲话家常,好似他完全不能明白她、内心所受到的严重冲击,但他却紧紧握住她的双手,用他的温度给她勇气跟信心。 “我不能害大家跟我一起失业……。”垮着肩膀,她像是斗败的公鸡,沮丧又无奈。“而且……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当空服员还能做什么,去餐厅端盘子吗?” “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不想做也可以。”凝视着她,成彦微笑。“我经常加班的话,也可以领很多钱喔,你根本不需要为了这件事情烦恼。” “我不想要你加班。”她几乎可以确定自己该怎么做了,就只是低个头,说出那简单的三个字而已。 她做得到的。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