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石春兰知道禾婧每天午后都外出后，禾婧就减少了外出的次数，但也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下雨。　　 雨季到了。　　 石春兰说，这是因为端午快到了，要下龙舟水。　　 下雨，温度下降了不少，凉快了不少，甚至还要多穿一件薄外套。　　 腌制的酸豆角也因为天气的变化，需要多腌制几天。　　 不过，周祈安已经找到了卖家。　　 等酸豆角腌制好了，马上就能送出去。　　 禾婧知道后，还挺意外的，“我以为要很久才能卖出去呢。”　　 “那你就是想太多了。”周祈安忍不住笑起来，“黑市交易不用票，价格都偏高于供销商，一般人是买不起的。”　　 “买得起都是不缺钱的人，缺的就是吃食和用品。”周祈安还没说太清楚。　　 禾婧想到了在云罗城的生活，何家的生活条件就很好，不缺吃的，也不缺穿的。　　 虽然不能说顿顿都能吃上肉，但每天吃一回还是可以的。　　 一周吃三四次水果，也没什么问题。　　 “那够吗？”禾婧收回飘远的思绪。　　 何家过得再怎么好，等七八年改革后，到了八零年，厂长的位置保不住了，一切都落下风。　　 本来是不想想那么多，可禾婧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上一辈子被安排嫁给老男人的事儿。　　 也不知道这一世，何家会不会也遇到同样的境况。　　 如果是，那会儿还没结婚的何芳芳，会不会一样被安排嫁给老男人呢？　　 周祈安说了两遍，都没见禾婧有反应，伸手到她面前晃了晃，眉心微微蹙起来，“你在想什么？”　　 禾婧啊了一声，抬眸看去，眨了眨眼，“什么？”　　 “刚刚你走神了。”周祈安说。　　 禾婧嗯了一声，转移视线，“想到五月快到了。”　　 “是啊。”周祈安转头去看天色，阴沉沉的，雨线若隐若现，“这雨还要再下一会儿。”　　 “等会儿下山得注意。”　　 下过雨后，泥地湿滑，就算是穿着蒲草鞋，一个不留神，还是会摔倒的。　　 “下过雨后，菌类多了不少。”禾婧也看出去。　　 耳边不仅仅是有下雨的声音，还有猪的哼唧声。　　 “要去捡？”周祈安回头，忽而想到有个地方，“要现在去吗？”　　 “我知道有个地方的蘑菇不错。”　　 禾婧挑眉，露出笑意来，“可以。”　　 “冬吃萝卜夏吃姜，一年四季喝菌汤。”周祈安忽然想到老一辈经常说的话，跟她说，“多吃点菌子对你也好。”　　 还在下雨。　　 周祈安穿着蓑衣，禾婧也披上了。　　 两人缓慢地行走在山里，仔细地看山里的鸡枞菌。　　 但在河口村，大家更愿意叫鸡枞菌做白蚁伞。　　 因为鸡枞菌跟白蚁是共生的。　　 下雨，林间的气味变得更清新。　　 但水气也更重。　　 禾婧的嗅觉勉强能闻到一点点鸡枞菌的气味。　　 但周祈安更熟悉山林中的环境，几乎不用怎么看，直接就把禾婧带到鸡枞菌的生长地了。　　 这会儿的鸡枞菌都已经长好了。　　 一片一片的。　　 长势很喜人。　　 禾婧眼里瞬间就露出了笑意来，“这么多？”　　 “不算多了。”周祈安蹲下来，摘了几朵，“早上应该来过不少人。”　　 “要不然，这一片都是。”　　 禾婧放眼看去，鸡枞菌是挺多的，但更多的是被摘过的痕迹，一片一片，一大片地映入眼帘。　　 说话间，周祈安就摘了不少，“我们两家都吃，这一小片，估计都得摘完。”　　 “不过，下了雨，今晚又能长出一大片来。”　　 禾婧看了一眼，也跟着蹲下来摘。　　 见她没说话，周祈安边摘边说，“村里没什么吃食，这会儿下雨，河水都浑浊了，想要抓鱼就更难了。”　　 “菜地是有不少菜，但整天都吃，嘴巴都淡出鸟来了。”周祈安摘了一大片，全部都扔到菜篮子里面去。　　 接着起身到另外一块地去，蹲下来继续摘，又说，“这几个月的菌子，算是我们为数不多开荤的季节了。”　　 “春天的野菜比较多，秋季就少了一些。”　　 “入冬有冬笋，说不定还有竹虫。”禾婧接过话来。　　 周祈安还以为她不知道竹虫，冷不丁听到还是有些意外，不过……　　 “竹虫是有，但是吧。”　　 “山里连着几个村，就这一点竹林，能有多少竹虫？多少竹笋？”周祈安摇摇头，接着又说，“没想到，你知道这么多。”　　 禾婧心头倏地一颤，“以前在书里看到的。”　　 “什么书？”周祈安单纯就是好奇，他不认得几个字，但对读书人，还是很敬佩的。　　 “百科之类的。”禾婧回答完后，低下头，“现在就没什么书可以看了。”　　 “你想看什么书？”周祈安思索了片刻，“镇上有收破烂的，那儿堆了好多书。”　　 “有些卖不出去都被当柴火烧了。”　　 禾婧听得心头一紧，不由自主地吸了口冷气，“烧了？”　　 “嗯。”周祈安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见过几次，就是觉得书烧起来不禁烧，还不如柴火。　　 但引火真的很方便。　　 不过，还是竹壳比较耐放。　　 “那现在还能找来吗？”禾婧有些激动，“比如说高中的课本。”　　 “你不是已经毕业了吗？”周祈安看她那么急切，不由得疑惑起来。　　 禾婧瞬间冷静下来，“是毕业了。”　　 “但还是想看书。”禾婧不能告诉他，还有一年，就能恢复高考。　　 要是能提前复习，那考上的概率就更高了。　　 “行啊，改日我到镇子上去看看。”周祈安没多想，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全套都给你整来。”　　 “那你呢？”禾婧忽然问，“你读了多少年的书？”　　 “……”周祈安沉默了，随即就想到了村里人的流言，禾婧是城里长大的，又是高中毕业。　　 而自己连小学都没读完。　　 这样下去，真的有共同话题吗？　　 “我教你。”禾婧说，“你愿意学吗？”　　 周祈安一顿，他都二十一岁了，再学习，真的有用吗？　　 见他沉默，禾婧舔了舔唇，“你做生意，现在都是口头承诺吧。”　　 “那要是以后需要到签订合同，需要到纸质的时候。”　　 “你不认识字，而我又不在你身边，怎么办？”　　 周祈安思索起来了。　　 “你要等我回来再做生意吗？”禾婧继续问。　　 周祈安做出决定了，“我小学没毕业，你介意吗？”　　 “这不是重点。”禾婧摇头，“重点是，你愿不愿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