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冲出殿门的，是一股极为酸臭的味道。 　　 这股酸臭味被里面的炭盆一烤，已经完全发酵，散发出让人作呕的味道。 　　 再顺着门缝往里看，就见内殿的地面上糊着一层黄呼呼的东西，不知道是芝麻还是小米。 　　 再往后，就是散落一地的脏衣服了。 　　 这些衣服上有脚印，有食物残渣，甚至还有动物的粪便。 　　 这下，妙无春别说走进去了，就是站在门口，他的胃就一阵阵抽搐，食物不停地往喉咙上涌。 　　 江德海看见里面的场景，也愣住了。 　　 他犹豫了片刻，转头看向容嬷嬷，问道：“嬷嬷，这是怎么回事？” 　　 容嬷嬷一脸愁容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最近身子不好，极是怕冷。 　　 所以吃喝拉撒都在里面，难免乱了点。 　　 再加上底下的人不敢随意开窗，怕风吹了娘娘，所以……” 　　 容嬷嬷说到这里，有些尴尬地笑道：“不过妙先生放心，只要您跟着我的脚步走，一定不会踩到污物的。” 　　 妙先生听到这里，脸都绿了。 　　 他不仅不喜人哭哭啼啼，还有很严重的洁癖。 　　 让他踏进这么脏这么臭的屋子，实在是为难他了。 　　 “那个，娘娘的内殿，小民也不好随意进出。不知娘娘能否移步到前殿，小民好给娘娘诊脉。” 　　 妙无春这话说得无比恭敬，可心里却忐忑到了极点。 　　 万一真要他进内殿给皇后把脉，他只怕半刻钟都坚持不住啊！ 　　 容嬷嬷听了他的话，也是一脸的为难。 　　 “不行啊妙先生，我们娘娘只要稍微受一点凉，就全身难受，肯定是挪不了地方的。 　　 而且这内殿，有我和德公公陪着先生，先生医者仁心，也没什么好避嫌的。” 　　 容嬷嬷的话说得有理有据，妙无春实在找不到推辞的理由。 　　 他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江德海，可江德海却回他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嬷嬷，这内殿实在有些杂乱，对娘娘的身体也没好处。要不你先带人收拾收拾，我再进去给娘娘诊脉，你看可好？” 　　 妙无春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可容嬷嬷很快就戳破了他的希望。 　　 “不行啊，我们娘娘近来很是疲倦，要是不趁她醒着的时候问诊，一会儿，她又该睡过去了。” 　　 “那……那好吧！” 　　 妙无春实在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对容嬷嬷道：“嬷嬷，那就请你带路了。” 　　 容嬷嬷忙应了一声，一边往殿内走，一边对妙无春道：“这内殿虽然乱了点，可东西都是干净的。先生不要怕……” 　　 容嬷嬷的话还没说完，就“啪唧”一声，踩在了一只烂透的苹果上。 　　 苹果里藏着的褐色汁液顿时就喷了出来，还带出几条白嫩嫩的小虫子，伏在地上爬啊爬。 　　 这一幕别说妙先生了，就连江德海看了，都觉得恶心。 　　 容嬷嬷有些尴尬地一脚将烂苹果踢到角落里，讪笑着解释道：“这是个意外，意外哈！要不是娘娘病了，平常我们翠羽宫可是很干净的。” 　　 不管容嬷嬷说得多好听，妙先生就杵在门口，一点都不敢往里进。 　　 江德海站在他身后，只好压低声音劝道：“妙先生，这可是皇上的旨意，里面就是刀山火海，你也得进啊！” 　　 妙先生的手紧紧抓在门框上，心里好一番天人交战。 　　 到最后，他强是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握紧掌心走了进去。 　　 可他的脚刚踏进殿门，就感觉脚下一滑。 　　 妙先生忙低头看去，原来地上那些粘粘糊糊的东西不是芝麻，也不是小米，而是一层微微蠕动的黄色小虫子。 　　 他那猝不及防的一脚，直接就踩死了几十只小虫子，还发出清脆的“噼里啪啦”声。 　　 妙先生的头皮一阵发麻，他面如死灰地牢牢扒住门框，疯狂地蹭着鞋底残留的几条虫坚强。 　　 容嬷嬷见状，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件衣服，盖在那群虫子上面，神色自然地对妙先生道：“先生莫怕，不过是些小虫子罢了。 　　 我已经把它们全都盖住了，先生尽管进来，没事的。” 　　 妙先生死死咬紧牙关，就怕自己一张嘴，就会马上吐出来。 　　 江德海跟着妙无春从肖府到翠羽宫，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他生怕皇上那里需要他照应，也着急催促道：“妙先生，你还是快进去吧！皇上那里还等着老奴去复命呢！” 　　 妙先生很想尖叫着离开这里，可一想到这是皇上的旨意，他又在心里劝慰了自己许多，最后才抖着脚，踩在了容嬷嬷铺好的衣服上。 　　 随着一阵又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妙先生终于浑身寒毛竖起地走到了皇后床前。 　　 皇后床前虽然没有小虫子，可这里的味道简直可以用窒息来形容。 　　 就见床头的小几上堆满了吃剩的点心、果脯还有已经腐烂流水的水果。 　　 这些东西一日日腐坏，发出一阵阵腐臭的味道。 　　 可这味道似乎不会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吧？ 　　 就在妙先生疑惑的时候，床上的皇后慢悠悠睁开眼睛。 　　 她瞧见妙先生，一脸惊喜地坐了起来，说道：“本宫早就听闻妙先生大名，一直不能如愿请先生诊脉。 　　 没想到皇上对本宫这么好，还亲自请了妙先生前来，本宫简直受宠若惊。” 　　 说完，她笑盈盈地看向站在门口的江德海，温声吩咐道：“德公公，你回去一定要对皇上转达本宫对他的谢意。 　　 等本宫身子大好了，一定亲自去给皇上谢恩。” 　　 江德海忙恭敬地应下，鼻子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随着皇后的动作，这殿内的臭味似乎越来越浓了。 　　 可皇后却一点都没察觉似的，她掀开一角被子，又随意从枕边扯过一个白色的东西覆在手腕上，满眼期待地等着妙无春给她诊脉。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实在是避无可避了。 　　 妙无春硬着头皮，伸出了颤抖的手。 　　 可就在他的手要挨到皇后手腕的时候，他却猛地停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皇后腕上的那块有些发黄的白布，脑子就跟被轰炸过似的，乱成一团。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那……那可是一只浸满脚汗的臭袜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