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余昭特地穿的一身素色衣裙，头上只用了绸带绑发，原本还有几朵粉嫩缠花装饰，在来的路上，余昭已经扯下收好。 　　 苏氏仍旧是一身锦衣华服，如今不当家，衣服九成新，不如从前只穿十成新。 　　 头发梳成偏髻，插着一支金步摇，发髻上还点缀着金玉花钿，耳带一对暗红色的玛瑙耳环，好不美丽。 　　 苏氏见余昭乖顺至极，又穿得一身素雅的模样，完全不像先前陈嬷嬷传信所说，她的好女儿其实是个乖张又不服教的女孩儿。 　　 “好孩子，受苦了。”苏氏这时伸手把人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摸摸脸蛋，手指撇开刘海划过深深浅浅的疤痕，语气又尖锐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余昭感受到脸上的手微微颤抖，似乎不能接受女儿脸上出现疤痕的样子，“母亲，想必您已经知道的，入学时，康安伯府的高小姐，不知为何朝我发狂，不慎被划破留疤了。” 　　 “康安伯府？我只当是姑娘家的口角，竟如此严重！”苏氏猛地盯着余昭的眼睛，“你究竟做了什么？康安伯府与我们素无往来，竟惹怒了别人？！” 　　 “不是教过你，温柔大度，知书达理，在外不要闯祸！与高小姐道过歉了吗？康安伯府的权势比你爹平匪将军大多了，你可知道！” 　　 苏氏的表情愤怒又狰狞，好似想到了女儿在外蛮横霸道，惹怒权贵的愚蠢样子，手掌轻轻抚摸余昭的脸，等待她给一个完美的答复。 　　 “未曾，女儿不敢再上高小姐面前……”余昭谨慎地吐出这句话，又赶紧补救道：“高小姐未曾怪罪。” 　　 “往后你记住，莫要在外出风头，这伤疤就算给你了教训。”苏氏话头又一转，“药可曾一直喝着？” 　　 “医师嘱咐，待他开的药用完，才可服用，近两日重新开始服用了。” 　　 …… 　　 余二静静地听着屋子里母女二人的谈话，冷不丁想起那日余昭满脸鲜血，他心里想的竟只有：余昭闯了祸事。 　　 又想起那姓顾的说，若是他妹妹手上破了口子，必定要哭得惊天动地，惹得全家人轮番关切之后，才会堪堪停住哭泣。 　　 眼前，屋内时而怒时而笑的母亲让他感到厌烦，在没有人知晓的地方，母亲就是这个模样的吗？ 　　 以往他暗中与大哥、小妹争抢到母亲关注时的窃喜，顿时变作苦涩难咽。 　　 余二没了再看下去的心情，转身离开。 　　 屋中两人的状态却逐渐平静，当苏氏知晓明日郡主竟会派车来接余昭做客时，第一时间是感到不满，竟不知余昭何时懂得攀附权贵，这不就攀上了郡主的高枝儿。 　　 “明日戴上这个，不可在郡主面前失了气度。好好与郡主相处。”苏氏语气不怎么好。 　　 翠烟替接过苏氏赏的东西，一对珍珠混着其他珠玉宝石做的珠花，两条缀着硕大珍珠的发带。 　　 “谢母亲。” 　　 * 　　 近日来已经在喝莫桑开的药了，身子感觉轻快许多。 　　 余昭没要莫姑姑叫，自己就醒了，一番收拾后，练了一会儿字又看了一阵书，有下人来报，郡主的车架已经到了。 　　 “小姐，您今日出门玩，带上翠烟也够了，奴婢想请假，探望舅父。”碧水如是说道，一旁莫姑姑睨了她一眼。 　　 余昭多看了两眼碧水，神情含春的模样，不必找借口，任人一打量便知这是要去探望谁。不过今日碧水神色总有些闪躲，余昭也未多管：“嗯，晚些回国公府便是。” 　　 余昭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珍珠发饰，带着翠烟出门去了。 　　 马车在半个多时辰后，缓缓停在了城东的国公府附近的一座派头十足的府宅大门前。 　　 这并不是长公主府，亦不是驸马的府邸，而是为了黎阳上下学方便，专寻的宅子住着。 　　 余昭提裙进去，跟随管家往里面走，穿过长廊亭榭，假山鱼池，终于到了一个宽敞的地界。 　　 顶着日头，一排跪着的，赤裸着上半身，用铁链束缚着的男奴早就准备好了，旁侧还有不少的侍卫守着，等着主人挑选。 　　 余昭过来时，黎阳正在石桌前品茗，眼神时不时扫过那一排奴隶的身体，似乎在审视且考虑谁能有资格做自己的奴隶。 　　 一排的奴隶，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稍微年纪大些的不过十五六岁。余昭看到他们赤裸着上身，捆绑着铁链跪成一排，余昭脑海里浮现不合时宜的画面，前世在黎晔屋中也见过这等场景。 　　 她忍不住会想，黎阳不会和她哥哥黎晔都有相似的癖好吧？ 　　 见到余昭，黎阳兴致高昂，拉过余昭在一排男奴面前走过，让她好好看，好好挑。 　　 “多谢郡主。” 　　 余昭眼神落在一排的少年身上，一则有些不忍，他们身上都有深深浅浅的疤痕和渗血的新伤，另一方面则有些厌恶，这样的画面不断刺激她想起前世的画面。 　　 “怎么不选？难道没有看上的？”黎阳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这时有侍从举了伞过来。 　　 余昭不想拂了黎阳面子，随意指了一个道：“郡主，臣女选好了。” 　　 “他？！”黎阳顺着余昭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群奴隶中最瘦弱的一个，有些怀疑余昭是否在敷衍自己。 　　 “可以。”黎阳怀疑是余昭心善，选了看起来最虚弱的，便又给指了一个，一群人中眼神最为凶悍的。 　　 “这个也是你的了。” 　　 敲定好了，两个被选定的奴隶被单独带了下去，剩余的让侍卫带走了。 　　 “您不选么？他们……”余昭心里猜测起来，主人没有看上的奴隶难道都要处理掉？ 　　 黎阳打断她，笑道：“小昭儿莫担心，我不选了，还有其他人等着挑。” 　　 余昭点点头，看来多虑了。 　　 余昭陪黎阳玩闹了两个多时辰，无非不是女儿家的脂粉游戏，或是去园子里乱逛，再则就是聊聊少女心事。 　　 出府时，余昭已经感到疲累了。 　　 “小姐，奴隶还需您带回家训练，现在不可解开。” 　　 临走前，余昭执意让送奴隶来的侍卫打开铁链，“打开吧！” 　　 侍卫虽然不理解，但还是遵从命令，打开前，他狠狠地抓住两个少年的脖颈，威胁道：“若是敢轻易逃走，皇家侍卫可没有这位小姐好心肠。” 　　 两个少年眼里升起的光又陡然灭掉，顺从地跟在余昭马车后面离开了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