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宫里就送来消息，道是太子情况不好，宣裴如珩速速入宫。 　　 等裴如珩赶到东宫时，皇帝已经先一步到了。 　　 太医跪在一旁替太子诊治。 　　 太子妃站在另一侧，低声啜泣。 　　 老皇帝坐在床沿，满头白发，佝偻着背，低声唤着太子的名字。 　　 裴如珩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才在宫人的提醒下，走进去见礼。 　　 皇帝没看他，也没叫他起来，满心满眼都是昏睡不醒的太子。 　　 裴如珩便自己站起身来，叫来伺候太子的内侍，寻问他发生了何事。 　　 内侍哭道：“殿下一直到就寝前都好好的，晚饭时还多添了半碗饭。可谁晓得后半夜竟是昏了过去，若非太子妃发现得及时，奴婢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的。” 　　 太子有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听伺候先皇后的老嬷嬷说，先皇后怀着太子时，同皇帝生了误会。 　　 先皇后怕累及娘家，服毒自尽，想用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的一条命，换她娘家几百人的平安。 　　 一杯毒酒下去，她没死成，倒连累腹中孩子早产。 　　 等她拼着一口气将孩子生下后，她就因毒发和大出血，撒手人寰了。 　　 皇帝追悔莫及，弥补似的将刚出生的孩子封为太子，赦免了皇后母族，又寻遍名医替小太子治病。 　　 病是治好了，毒却不能根除，一直反反复复的，全靠药吊着续命。 　　 至于燕王裴如珩，他是这个故意里，最微不足道的那个。 　　 * 　　 天将明时，太子醒了。 　　 他瞧见皇帝和双眼红肿的太子妃，霎时便什么都明白了，不由苦笑道：“父皇，儿臣不孝，让您担心了。” 　　 皇帝老泪纵横，心疼坏了，就连平日里矜持的太子妃也不顾形象地扑过去将他抱住，泣不成声。 　　 这一幕裴如珩见过无数次，他漠然地站在几人身后，意兴阑珊看着他皇兄。 　　 太子转过头，兄弟二人目光对上，前者满是歉意，虚弱地对他笑了笑。 　　 皇帝又在东宫待了片刻，确定太子无碍之后，才起身离开，准备去上早朝。 　　 走时，还叫走了裴如珩。 　　 父子二人一向没什么话说，裴如珩也不愿开口没话找话，只沉默地跟在老皇帝身后。 　　 待出了东宫，裴如珩就听老皇帝忽然道：“近来朕一直在想一件事，是不是朕在这位置上待得久了，才害得珺瑾的病一直不见好。” 　　 裴如珩面无表情，声音也淡淡的：“父皇身居高位，才能庇佑皇兄平安康健。” 　　 老皇帝也没回头看他，语气和缓：“那为何太子一直不见好。是太医无能，还是老三你在骗朕？” 　　 这话就是个故意挖的坑，因为无论怎么回答，都是欺君。 　　 裴如珩却端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漠然道：“是皇兄命苦。” 　　 这话就差指着老皇帝的鼻子说，都是他多疑，才把太子害得如此惨！ 　　 老皇帝听出来了，竟也没生气。 　　 又过了好一阵，眼看着要到乾清宫了，老皇帝忽然停住脚步，道：“老三，朕近来一直在想，朕老了，也累了，是时候传位给珺瑾了。” 　　 裴如珩眼皮都不带掀一下的，躬身回道：“儿臣这就去命礼部拟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