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宅子里一切都安顿下来,楚曦宁也平复好了心情。 这一日,柳树胡同新搬来的主家开了门。 门内走出一个年轻的女子,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 女子身姿娉婷,戴了帷帽,一身素衣,娇弱不胜寒,一步一行却格外坚定。 出了门,走向胡同口。 身后婆子紧紧跟着,满目叹息,却又知道无法阻止主子的脚步,只能佝偻着腰身跟上。 到了胡同口,女子停下,看向面前停着的马车,马车上有人,青依赶车,暂做车夫。 马鞭收在掌心,又拉出,最后随意缠在腕间,少言寡语的青依,如今做的事情,便是服从。 “小姐,请上马车。” 青依跳下车辕,语气清冷又脆。 风吹过来,楚曦宁白衣大氅被吹起,冷风顺着衣角灌进去,她打个寒颤,轻声问道:“青依,督主呢?” 她视线看出去,周遭并无司九宴的身影。 自那日表明身份之后,她已三日不曾见他。 他是在躲着她么? 可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楚曦宁了。 以前的她,恨毒了司九宴,恨他辱她囚她欺她,她恨不得司九宴去死。 可现在,她无论如何,都想要他活着! 哪怕他已经成了……一个太监,也定要活得好好的。 “督主行事,属下不知。只是,督主临行前,只让属下听命于小姐,无论小姐做什么,属下都必须遵从。” 青依说,放下脚凳,请楚曦宁上车。 “青依姑娘,小姐她要进宫,麻烦你赶车的时候,稳妥一些。”庄婆子上前说道,意有所指。 楚曦宁略顿了顿,没有回头。 她知道庄婆子担心她,怕她万一告发司九宴,到时候,又是一场血流成河。 可她不会的,她说了要护着他,就一定会护着他。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他有半点危险! 整理好心情,楚曦宁坐进马车,马车内暖意融融,隔绝了外面的寒意。 一旁软垫上,放着提前备好的手炉,手炉细心的用兔皮缝了套子裹上,更保暖,也更贴心。 楚曦宁拿了手炉,双手虚虚握紧。 她听得马车外面,青依道:“庄婆婆放心。” 然后,便是一声劈空扬鞭:“驾。” 马车缓缓而行,庄婆子往后退,眼里满满都是担忧。 宫门深重,没有腰牌,没有传召,根本进不得宫。 “青依,跟他们说,我要进宫。” 停了马车,楚曦宁吩咐着,青依领命,跳下马车过去,侍卫冷面,拒绝:“抱歉,青依姑娘,长公主已非长公主,没有腰牌,没有传召,依律不得入宫。” 青依也痛快:“那就通传一声。公主虽然不是公主了,可楚小姐却是我家督主的人。” 司九宴权势滔天,皇上有时候都让他三分。 宫门侍卫点头,着人进去通报。 青依返回:“小姐,已经着人去禀。” “好。” 楚曦宁答着,静心等待,青依握了马鞭,靠在一侧。 有人乘马而至,勒马停下:“青依姑娘,今日怎么有空进宫?马车里这位是?” 青依曾随督主入宫,与太子有过一面之缘。 太子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又与司九宴有交易,无人之际,口口声声都称先生。 是以,对于司九宴身边的黑鹰卫,也有了一份客气。 “太子殿下,属下奉督主之令,护送楚姑娘入宫。” 青依抱拳施礼,面对太子楚铮,客气而疏离。 “楚姑娘?” 楚铮惊讶一瞬,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皇姐,眼底顿时浮上笑意,连声说道,“让青依姑娘见笑了,皇姐落难,我倒是一时之间忘了这称呼。” 他翻身下马,去往马车前,拱手说道:“皇姐,我是阿铮。皇姐若是要进宫,只管跟着阿铮进宫便是,不必再多等。” 楚曦宁并不愿见太子。 见到如今丰神俊朗的太子,便想到她的阿诚哥哥,曾也如同这般的风姿,一国储君,君子如玉。 “我已不是长公主,阿铮也不必这般称呼。我要进宫参见父皇,也须得父皇传召才可。” 楚曦宁不与他一同进,楚铮脸上有着难过,“阿姐是与阿铮生分了么?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阿姐要是不肯,阿铮便在这里陪着阿姐。” “你,胡闹。” 楚曦宁目光沉了一瞬,掠起车帘看他,楚铮顿时目露欢喜,跟小时一般,讨好道,“阿姐就与阿铮一同入宫吧。父皇就算再生气,也不会真把阿姐怎么样。” 楚曦宁还是随着楚铮一同进宫了。 路上,楚铮几番犹豫之后,一脸难色的告之她:“阿姐,你要见母后的话,母后现在……住冷宫。父皇则在玉龙殿,眼下,越妃得宠,玉龙殿已赐越妃独居。” 这消息来得突然,楚曦宁没有防备,眼中有了急切:“母后不是在凤栖宫么?为什么会在冷宫?她,是惹了父皇不高兴?” 还有,越妃是谁? 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难道是父皇新纳的妃子? 楚铮看她,一言难尽:“阿姐,你就别多问了。要见父皇,只能去玉龙殿等。可若要见母后,怕是不易。” 他越是如此说,楚曦宁越发的想要去冷宫:“我去问父皇!母后到底犯了什么错,要把母后打入冷宫?” 她快步往前走,楚铮喊了两声没喊住,也便焦急的跟了过去。 仁孝帝一夜荒唐,身子几乎被掏空,但精神却是出奇的好。 新任国师长鱼静出手不凡,一颗丹药下去,他感觉自己龙精虎猛,再大战三百回合也可。 楚曦宁来的刚刚好,恰逢仁孝帝一场云雨完毕,李玉在此通报,仁孝帝大手一挥:“传她进来。” 楚曦宁迈入玉龙殿,殿中纵是燃着檀香,却依然消不去那欢愉的味道。 似石楠花开,粘腻得上头,想吐。 她憋了一口气,忍下,跟着李玉进去,穿过层层帐幔,到了嬉闹声不断的红帐之前。 楚曦宁呼出那口气,站定步子,抬眼打量整个玉龙殿,感觉像是到了蜘蛛精的盘丝洞。 这一层一层的帐幔,如同紧紧缠在仁孝帝身上的蛛丝,慢慢将他越缠越紧。 而那个越妃……楚曦宁顿了顿:那就是一个妖精! “父皇,女儿进宫来看您了。” 楚曦宁扬声,跪地,声音清冷而高扬,惊得红帐之内的越妃娘娘顿时一个哆嗦,身子瞬间绞紧了仁孝帝。 仁孝帝,泄了。 听着红帐内,那荒唐的男女之声,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就…… 楚曦宁又惊又怒:“父皇,女儿来的路上,听闻父皇不顾身子,日夜纵欲,如今已有数日罢朝休沐,这样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