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玉自从到了鹤邺后,便开始着手整顿府衙上下人等,那些个尸位素餐的散漫之徒皆被他挥挥手处理得干干净净。 如今碰上这驱散流民的任务,一众衙役们紧锣密鼓,各司其职。 不过一日的时间,整个鹤邺府城的大街小巷便被他们地毯式地搜索了一遍。 原先盘踞在此的外乡乞儿流民皆排着队被押送着往城外走。 衙门这一大动作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府城,百姓无一不是拍手称快。 可百姓满意了,眼下却有一人并不是十分开心。 那便是王太守。 自前一日闻棠在街市被那眼线摸走了一块皂开始,王太守心中便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虽第一时间就处置了那不听号令擅自行事的眼线,好不叫他们顺藤摸瓜查到自己的身上来。 可这事儿却已然闹得满城皆知,王太守也只能盼着韩九兮与司马玉二人不要借此大做文章。 可他们如今正铆足劲想着如何同王太守作对,哪能这般如他的愿? 待那告示贴出后,王太守府上这才匆匆收到手下的回禀。 “混账!他司马调动府兵驱散流民,为何没有人前来禀报与我!” 若是他一早知道,定然会直接出面想法子阻止。 可到了眼下,街上那些个游手好闲成日鬼混之辈都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他若是再强行干涉,保不齐就会叫他们察觉到自己的真实意图。 眼下人都已经被赶到了城门外头,门口还有一众府兵严防死守着,难不成他这个当太守的还能亲自出面去将那些人再迎进来不成?! 丁旺看着砸在脚边上的那个釉里红茶盏,低着头一言不敢发。 如今的府衙中的确还有不少他们的人,可此事,明摆着司马玉是暗地里进行的,就连这文书是何时起草的都不知道。 到了白日里上值的时辰,所有的府兵直接被带到前院分成了两对,一对外出张贴不知何时就誊抄好的几十份告示,另一队则直接开始对大街小巷进行清理,他们是半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啊! 丁旺看着上首的王太守那难看至极的脸色,定了定神,这才上前道:“老爷,除了那些乞儿,咱们倒是还有些探子在别处。不若这监视韩大人的事,就交由他们?” 王太守气得不想说话。 如今除了这般,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他伸手重重地就拍在桌上,震得那上头的茶壶都跳了跳,“既如此,那便按你说的办。韩九兮那儿若是再有什么动静……咱们就提前动手!” 原本他还想等着这厮毒发而亡,可看来这二人是给脸不要脸啊! 有这体面的死法不想要,那就莫要怪他不客气了! 王太后吩咐完,丁旺便赶忙领命下去了。 可谁知,不过就在丁旺走出门的半个时辰后,另一道由「卧病在床」的刺史大人亲自签章下发的府衙令便在整个鹤邺传开了。 ——每日戌时初到第二日寅时末,宵禁。 这一下,王太守算是彻底坐不住了。 宵禁可是非同寻常的大事,原先也只有在战乱之时,为了避免敌军的探子四处走蹿,这才由衙门颁布下发的。 若是从需求上看,这属于非正常时期的极端手段。 可眼下既无大灾,也非战时,王太守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为何韩九兮要整这么一出。 他只知道,若是真叫这宵禁令颁发下去,他安排的那些个暗探可就全然起不到作用了。 戌时到寅时,这几乎是日落到日出的一整个时间段。 这便意味着夜里好几个时辰,韩九兮的小院全然处于无人监守的状态。 王太守隐约觉得这二人许是有了什么谋划,于是赶忙穿上自己的官府,数月来头一次踏出府门,坐着轿子浩浩荡荡地朝着衙门而去。 可谁知,当他的轿子到了府衙门口之时,王太守却发现此处竟围满了各色百姓。 他们在门口有序地排起了一个长队,从府衙的中堂一直延伸到了外头的玉盘街,还拐了个弯。 王太守简直莫名极了,下了轿后顺着这队伍直接走到了中堂,便见司马玉正大喇喇地坐在上首招呼着一个个上前的百姓,连他进门都没有注意到。 “莫急莫急,一个个来!带着你们的黄册先在书吏处登记,而后再来领走牵了章的字条。别忘了在下方画押啊!” 司马玉正忙得不可开交,待王太守走到了跟前,这才看见来人。 “哎呦,王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司马玉赶忙放下手中的纸笔,跑去一边的小几上沏了杯茶端给了王太守。 王太守心中焦急,却偏偏还得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无法直切主题,只得问道:“司马大人……这厢怎的如此忙乱?这些百姓是作何而来?” 司马玉在见到王太守的那一瞬间就已然猜到,这老匹夫定然是被那宵禁令惊动了。 不愧是他与韩兄琢磨了一晚上才敲定的法子啊! 他笑嘻嘻地给王太守端茶,又见王太守眉目间含着隐隐的怒气,竟主动将话题扯到了宵禁上头去。 “自是因这两日衙门颁发的文书令二来。王大人在府中静养,应当是不曾知晓吧?” 司马玉唯恐天下不乱地继续阴阳怪气,还顺手扯过了那张满城张贴的告示递给他瞧。 “大人您看,近日来这府城闹了贼,原本只当时个别事件,可谁知闹大了才发现,这远近的商户都被小贼光顾过。这不……我们这儿正做登记呢!” 王太守一边听着司马玉聒噪的声音,一边十分不耐烦地接过那告示看了一眼,这才察觉出了不对。 除了驱散流民,若此举能追回部分赃物,还要对原先丢失过钱财物件的商户进行补偿? 丁旺此前给自己汇报之时,只捡了重要的内容说,对这后边一条却一句带过,倒叫他也没有十分上心。 这会儿,王太守瞧着面前的告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好啊!这厮定然是知道自己会出面想法子阻止,都搬出百姓来压他了! 真是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