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韩九兮听得司马玉这声怪叫，还当是他这一碟子椰子糕值许多银钱，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可当听见司马玉郁闷地报出了十二文的价格后，韩九兮实在是忍无可忍地看了他一眼，那面上的表情写满了「你可真是出息」的嫌弃之色。　　 司马玉委屈极了，极力辩解道：“韩兄，我不是心疼那十二文钱，只是……我跟那姑娘好歹同住一个屋檐下呢。”　　 按理说都这么些日子了，相比起韩九兮，他们才应该是关系更好的伙伴不是嘛？！　　 韩九兮看着司马玉这厮又开始闹小孩子脾气，顿时就不想搭理了。　　 他低下头看着这盘中剩余的几块糕点，自言自语：“十二文啊……”　　 “够便宜吧？嘿嘿！”　　 司马玉开心一笑，想到自己原先进个食肆，随随便便都是一二两银钱花出去，顿时就觉得他这一笔买卖可划算多了。　　 若是往后买糕点都这般便宜，那他可是要大饱口福了！　　 “只是不知那姑娘可还会些旁的，若是会，往后倒是可以省不少银钱呢！”　　 他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嘴里扒拉着半生不熟的米饭，丝毫没有注意到韩九兮那垂目沉思的模样。　　 “她昨日当真只卖出去了三块？”　　 韩九兮沉思了半晌，突然开口问道。　　 司马玉点了点头，“她那弟弟是这么说的。这糕吃着好似没搁糖，虽说价格不贵，可总归少了个卖点……”　　 韩九兮听得此言，自己也不吃了，缓缓将手上的箸子放了下来。　　 司马玉吃完了自己碗中的饭菜，可仍旧觉得腹中有些饥饿，见到韩九兮的动作，心中立马就蠢蠢欲动。　　 正巧这时，墨北拎着个食盒，将中午府衙做的大锅饭打了一份给提溜了进来，还端来一盘专门为刺史准备的清蒸扇贝。　　 一进门，还不待墨北说话，韩九兮便对着他道：“你去记个账，从那姐弟二人的租子中减去十二文。然后……”　　 韩九兮一边说着，一边将剩下的四块椰子糕重新摆了个盘，而后往墨北面前一推。　　 “你将这个送到粱书吏那儿去，他家中似是有位年近耄耋的老母，许是会喜欢这些口味清淡的吃食。”　　 墨北听着韩九兮的吩咐，上前端过盘子，心中简直莫名极了。　　 他家大人可是刺史呀！　　 眼下整个鹤邺城中，除了那已经不来上值的老太守，旁人的官阶可都比不上他，怎的还反过来给下属送吃食？！　　 韩九兮不欲解释太多，只对着发愣的墨北点了点头，便将他潜出了屋子。　　 墨北是没想明白，可坐在一边的司马玉却连阻止都来不及，就眼睁睁看着那四块糕消失在了眼前。　　 “韩兄，你不爱吃的话给我呀！”　　 他痛心疾首道，简直不能理解韩九兮这暴殄天物的做派。　　 那可是进贡给朝廷的椰子做的呢！给别人还不如给他啊！　　 待傍晚下了值，司马玉只草草吃了饭便气呼呼地回家，准备好生质问一番闻棠今日送椰子糕的事情。　　 可谁知，他攒了一肚子憋屈踏进院子之时，却瞥见闻桑正点着灯蹲在厨房的门口，挽起袖子正仔细地清洗着一盆什么东西。　　 司马玉瞬间就忘记了方才自己还在酝酿生气，好奇地走上前一瞧。　　 “你这是在洗……马蹄？”　　 他简直惊喜极了。　　 这玩意儿可不是那些个常见的时蔬，在京城的馆子里，一年之中只能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吃上呢。　　 在厨房忙活的闻棠听到院中的动静，从门后探了个脑袋出来。　　 “司马大人不是说想吃马蹄糕？”　　 司马玉听后果然喜出望外，方才心中郁闷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马蹄糕可是他家母亲大人的拿手甜品，自己从小吃到大都不曾觉得腻。　　 没成想他昨日不过顺口一说，这丫头还果真就打算做上了！　　 他瞧着闻桑将洗好的马蹄沥干水分端进厨房，伸手就直接从木盆中拿了一个丢进嘴里嚼。　　 “这味道倒是清甜，只不过……也太小了点吧！”　　 原先自家府上采买了马蹄，他每年都要顶着被他亲娘训斥的风险偷些来生吃，那个个可都有砂糖橘的大小。　　 可眼前的这一盆，一颗颗的能赶上山核桃大就不错了。　　 闻棠听着司马玉挑挑剔剔的语气，忍不住回身瞪了他一眼，凉凉道：“司马大人，我可没有那许多余钱来买上好的荸荠！”　　 荸荠这东西生长的地域性很强，并不是鹤邺城当地的时蔬。　　 因此，如今街市上也不过偶尔能看见从外乡来的人贩些来卖。　　 且这荸荠，若是挖出后不尽快食用，便很容易腐烂，尤其是在这没有冰箱的时代。　　 从外乡过来这鹤邺，哪怕是最近的县也得走上大半日的时间。　　 那些个农人为了不让这荸荠烂在筐中，只得抹黑起早前去挖采，挣的其实是个辛苦钱。　　 正因为如此，这荸荠在眼下这个时代，可算得上是稀罕的吃食。　　 今儿个她从府衙回来之时，恰巧看见一个中年汉子挑着担子在沿街叫卖。　　 若是浑圆饱满个头大的，价格约摸在十五文钱一斤，这可赶上糯米粉的价了。　　 就她买的这些，都还花了二十多文呢，这厮竟然还嫌弃，真是气死人了！　　 司马玉原先还从未亲自买过菜蔬，对如今的行情可谓是一无所知。　　 可当他想到今日韩九兮说的那番话之时，心中又颇有些不好意思。　　 ——「人家姐弟二人挣些银子不容易，同你我哪里能比？你平日里计较这般多，难免小肚鸡肠了。」　　 司马玉被自己的好兄弟这般评价，心中很是委屈。　　 可细想之下他却发现，自己原先倒是真没考虑过与闻棠姐弟二人之间的贫富差异。　　 想到她为了养活自己和弟弟，每日还要起早贪黑到处忙活，又是香皂又是吃食，且生意还十分冷清，司马玉心中突然就升腾起了一丝愧疚之感。　　 他嚼着嘴里爽脆的马蹄，看着姐弟二人忙碌的背影，脑中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哎呀，这还不简单？”　　 他突然一拍脑门，惹得闻棠二人纷纷回头朝他看了过来。　　 司马玉简直觉得自己聪明极了，挑了挑眉说道：“往后我给你银子去买食材不就成了！”　　 这就像是带着河里钓上的鲜鱼去下馆子请大厨烹制一般道理，不过是给些加工费嘛！　　 “不成！”　　 闻棠听得他的建议，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拿着他的银子去买倒是手脚能宽松些，可若是又买到他不满意的，难免又要遭埋汰。　　 毕竟，鹤邺城这地界的东西，可比不得京城，谁知道这官家出来的公子哥儿究竟瞧不瞧得上？　　 她可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