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看着她怯懦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这个大儿媳妇模样、脾气哪里都好，就是性格太怯懦，在自家人面前也放不开，弄得她跟会打骂儿媳的恶婆婆一样。 　　 不过也可以理解，摊上那种偏心眼的娘和酗酒暴力的爹，不躲着点早被打进棺材了。 　　 钱氏摇摇头，压下心底乱七八糟的想法，握住李氏的手温声道： 　　 “秀秀，不用解释，娘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同样的，娘也不是那样的人，你懂吗？” 　　 李氏连连点头，“嗯，我懂的。” 　　 “你懂啥？你一点都不懂！”张氏清亮的声音自厨房传来：“大嫂，不是我说你，你压根就没把我们当自家人看。” 　　 “没有，不是……”李氏脸更红了，语无伦次道：“是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 　　 张氏大步走了过来，语调是和她截然相反的轻快和爽朗：“真当我们是一家人啊，你现在就不该是这反应。” 　　 两句话弄得李氏窘迫地攥着衣角，像只呆头呆脑的大鹅，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许玥玥在旁边看得干着急。 　　 【二婶，你就别逗我娘了，把人吓哭了我可讹你啊。】 　　 【还有娘，你怕她干啥？我奶和我二婶又不是母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话说到了张氏心坎上，一家人嘛，就该有什么说什么，顾东顾西倒显得生分了。 　　 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想到这里就直截了当地说了：“看看，你又是这副模样，我就想不明白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看啊，丈夫会疼人，婆婆明事理，儿子书读得好还懂事，闺女就更不用说了，你自己瞅瞅你闺女……” 　　 她回头指向许玥玥，语气酸溜溜的： 　　 “一直盯着咱俩，生怕我把你怎么了。这配置，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吗？我要是有你这条件，出门都得横着走！” 　　 李氏随着她抬手的动作看向闺女，小姑娘原本正板着张小脸，注意到她的视线，又连忙露出抹笑来，攥起拳头为她加油打气。 　　 【我二婶说的对，你就是人生赢家，但这份胜利的荣光不是外人带来的，而是你自己挣来的。】 　　 【你这么好看、这么温柔，还这么勤劳，简直是天下最最最好的娘亲了，我不优秀一点，哪里够资格当你女儿呢？】 　　 李氏鼻子一酸，眼眶红了。 　　 但这一次，她强忍着泪意，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压制着汹涌的情绪颤声道：“我没有害怕，只是这么多年过惯了看人脸色的日子，一时间改不过来罢了。” 　　 但以后会尽力改的。 　　 女儿这么勇敢，当娘的也要做好榜样才是。 　　 李氏的眼泪算是憋回去了，但张氏的眼泪收不住了。 　　 呜呜呜，老天爷啊，世上这么多有闺女的人，多她一个怎么了？ 　　 她心里正难受着，偏偏某人还没有一点眼色，特意跑过来找存在感： 　　 “大伯母这种情况我知道的，这个叫‘狗改不了吃屎’。” 　　 张氏反手赏了他一爆栗，“许长远，你给我滚一边去！” 　　 钱氏咬着后槽牙，有点心绞痛。 　　 好歹是进过学堂的读书娃，怎么能蠢成这个猪样？ 　　 “明年开春你跟你哥继续去私塾念书，必须念！什么时候不狗吃屎了，什么时候再滚回来！” 　　 许长远：“？？？” 　　 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天塌了。 　　 “不是说好了不用念书了吗？奶，你说话不算数。” 　　 “还说话不算数呢，老娘没揍你一顿都算你运气好！” 　　 钱氏没给他反抗的机会，撂下一句话气呼呼地走了。 　　 许长远委屈地撇撇嘴，看向自家亲娘。 　　 张氏扬起了手，咬牙切齿：“别逼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扇你。” 　　 走投无路的许长远又转头向许玥玥求助，“妹妹，不，姐，你帮我跟咱奶求求情呗，她最听你的话了。” 　　 许玥玥摇头，幸灾乐祸地笑了。 　　 【长记性了吧，这就叫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 　　 【你这水平确实得去私塾深造一下，人可以不走科举这条路，但不能是个不识字的傻子。】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许长远绝望地仰头看着天花板，想扇自己的嘴但又舍不得动手，只能无力地捶打着胸口。 　　 这张破嘴啊，光坏事，以后当个哑巴算了！ 　　 许长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的，读个书而已，又不是剜你的肉，死不了。”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一个菜鸡的痛！” 　　 许长远怒吼一声，吼完气鼓鼓地冲出了店门。 　　 说好的只要他在店里好好干活就不用读书了，现在又出尔反尔，太气人了。 　　 他要罢工，他要抗议！ 　　 翌日清早，许长远赖在被窝说什么都不愿意起来了，并在众人前来劝说时放出狠话： 　　 “我许长远就算躺床上饿死、被你们打死，也绝不离开被窝半步，真的，谁骗人谁是狗！” 　　 钱氏风轻云淡地瞅了他一眼，“哦，那就让他躺着吧，今天中午我们下馆子，吃红烧肉、大肘子、糖醋鱼……” 　　 每念一道菜，许长远就咽一下口水，念到第五道时他终于憋不住坐了起来： 　　 “汪汪汪……我是狗。”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瞬间沉默了众人。 　　 许玥玥抽了抽嘴角，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老闲着没事学狗叫了。 　　 【许长远，真有你的，别人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是男子汉小丈夫可人可狗是吧？】 　　 可人可狗怎么了？为了吃的不磕碜！ 　　 许长远完全不在意众人的嘲笑，利落地穿上衣服下了床： 　　 “汪汪汪，走吧，出发去县城，晚了吃不上热菜了。” 　　 钱氏调侃他：“不罢工了？” 　　 许长远回答的很干脆：“有好吃的就不罢了。” 　　 “那书呢？还念不念？” 　　 “……”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许有仁站了出来，笑眯眯地问他：“远啊，告诉大伯，你想当老板吗？” 　　 许长远毫不犹豫地点头：“想！想当老板赚多多的钱！” 　　 “听大伯一句劝，想当老板就乖乖去读书。” 　　 戴上传销头目帽子的许有仁现在画起大饼来也是相当熟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