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才光顾着生气，压根没注意到他的态度转变，依旧厚颜无耻地为自己孙子开脱： 　　 “小孩子嘛，调皮捣蛋正常，拧住耳朵教训一顿就好了，何至于闹到公堂之上？ 　　 倒是他们，几十岁的人了还藐视律法，肆意出手伤人，不给点教训根本不行！” 　　 林轻舟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分审视：“那依你的意思是……你孙子欺凌其他孩子的事就这么算了，但别人打你的事需要重判？” 　　 赵秀才眼睛骨碌碌一转，谄笑道：“那肯定不能算了，回头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顿，让他长个教训，至于其他人，按律法判就行了。” 　　 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但判之前得让他们跟我道歉，并向清原县百姓澄清对我的污蔑，尤其是他们，必须得游街示众，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枯木般的手指一抬，恰好指向许玥玥、钱氏等人。 　　 许玥玥实在憋不住，又啐了他一口。 　　 【我呸！糟老头子，教书育人不见你行，颠倒是非真有一套！】 　　 【我看你是左脸揭下来贴右脸皮上了，一边厚脸皮一边不要脸！】 　　 【想让我给你道歉？等着吧，等你去了地下一定给你多烧两页！】 　　 林轻舟看着堂下气鼓鼓的小人儿，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 　　 明明小丫头一个音节都没发出，但光看眼神他就能看出对方在骂人，而且骂得还很脏。 　　 就跟他媳妇养的肥猫一样，惹急了就炸毛，有趣极了，也可爱极了。 　　 赵秀才被他突然的一声笑整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觉得他太过分了？还是同意了？ 　　 他端详着林轻舟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摸不准他到底想向着哪边，半晌，才战战兢兢地开口问： 　　 “林大人，您是怎么想的？” 　　 林轻舟睨他一眼，径直走到公案后坐下，手指拂过乌黑的惊堂木，不疾不徐道： 　　 “我这里有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 　　 他唇角一勾，露出抹笑，但那笑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 　　 “把私塾关了，这样你不用再辛苦操劳，可以空出时间好好教育儿孙，他们也受到惩罚，失去了送孩子念书的机会，两全其美，多好？” 　　 “啊？” 　　 赵秀才张大嘴巴，人傻了，这跟他想的结果相差太远了吧？ 　　 许玥玥一脸惊喜，高兴得要跳起来。 　　 【我撤回之前那句评价，您就是如磐石般屹立不倒的文人，是全世界最有风骨、有智慧的县令大人！】 　　 林轻舟不动声色地扫过满脸欢喜的许玥玥，冷酷的面容一松，也跟着笑了。 　　 小丫头双眸光芒闪动，写满崇拜，不用说，肯定在心里夸他清正廉明呢！ 　　 多可爱的姑娘，不像他家臭小子，除了弄鬼掉猴惹他生气，人事一件不干…… 　　 打住！不能再想了，再想手该痒了。 　　 林轻舟收敛起乱七八糟的想法，咔哒敲了下桌沿，似笑非笑地盯着赵秀才问： 　　 “怎么不说话？对本官的安排有意见？” 　　 赵秀才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林大人，您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办私塾是很辛苦，但我心里是情愿的……” 　　 “别装了，都是老熟人了，我还不了解你？” 　　 林轻舟笑着打断他的话，手一抬，随意地勾住他的肩膀，语气熟络道： 　　 “不想办就不办了，不要勉强自己，有本官在，没人敢说一句你的不是。” 　　 赵秀才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他穷苦了大半辈子，就指望着办私塾圈一波钱，过上喝酒吃肉的好日子，现在不让他办了，岂不是想要他的命吗？ 　　 林轻舟假装没看见他难看的脸色，指着乌泱泱的人群继续道： 　　 “把束脩也给他们退了吧，该算的账算清楚，省得有人心生不满，偷偷跑到你家打人，你这么大年纪了，身子骨不结实，万一再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这下赵秀才是真想哭了：“林大人，不行啊，我没q……” 　　 “钱”字只开了个头，便被林轻舟捂住了嘴。 　　 “男人不能说不行，走，带他们回去退束脩，今天本官一定要帮你把这件事处理好了！” 　　 最后赵秀才是被林轻舟勒着脖子硬拖出县衙的，白白胖胖的青年嬉笑时有多和善可亲，冷下脸瞪人时就有多凶狠冷厉。 　　 在他的死亡注视下，赵秀才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把口袋里的银子掏出来。 　　 出来一趟，人打了、气出了，还要回了束脩，钱氏喜得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地冲林轻舟鞠躬道谢。 　　 面对道谢的百姓，林轻舟恢复成笑盈盈的模样，十分接地气地和大家话起家长里短。 　　 等几十分束脩全都退完，他又挥一挥衣袖，深藏功与名，潇洒从容地出了赵家小院。 　　 许玥玥望着他的背影，犹豫再三，最终鼓足勇气追了上去。 　　 【林大人，别走啊，给我一个抱大腿的机会！】 　　 【以后我能不能在清原县混得风生水起，全指望大人您了！】 　　 林轻舟对于她的到来有些意外，清澈的眸子眨了下，笑问道： 　　 “小丫头，还有其他事吗？” 　　 许玥玥摇头，抬起胳膊，将一枚换了包装的大白兔奶糖塞到了他手里，漂亮的杏仁眼微弯，稚气未脱的小脸满是真诚。 　　 【收下吧，吃了我的大白兔，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虽然这份礼有点轻，但现在我手里也只有它能送出手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林轻舟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纸团，面露疑惑： 　　 “这个是……？” 　　 许玥玥做了个拆包装的手势，又指指自己的嘴，稠密的睫毛颤了颤，期待快要溢出眼眶。 　　 【快打开尝尝，我猜你会喜欢这种味道！】 　　 林轻舟懂了，小心地打开纸团，取出那枚白生生的糖果塞到了嘴里。 　　 唾液濡湿糖衣，一股陌生且浓郁的甜味攻占了口腔，中间还混着醇厚的奶香，两种味道交缠融合，那感觉，令他口舌生津、精神一震。 　　 “好吃！你从哪弄的，回头我也去买点！” 　　 许玥玥摇头，装不知道，心里则在嘎嘎乐： 　　 【别问，问你也买不到，惦记着吧，下次见面我再送你一枚。】 　　 她腼腆地笑着摆摆手，扭头走了，留林轻舟一个站在路边咂摸嘴。 　　 小丫头虽然不会说话，但这份机灵劲儿还真没几个孩子能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