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江小公子？” 　　 李四娘和瑞珠也相继认出来了。 　　 “真的是江小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乞丐”特地往自己脸上抹了泥巴，不想竟还是被认出来了，有点尴尬。 　　 孟九思问：“夫人认得他？” 　　 顾简说：“他是杭州知府的孙子，前些天犯了错，从堂姑家里逃出来了。你把他放开吧，这事，我来处理就好。” 　　 既然是认识的，孟九思就把人放开了。 　　 江宏业的手臂被他拽得生疼，心里谋划着重获自由定要先踩他一脚报仇雪恨，不想一转身，眼前连个人影都没有。 　　 “人呢？他人呢？”江宏业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他已经走了，你先别管他了。”顾简让他转过来看着自己，“我问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堂姑那天没找到你么？” 　　 江宏业抬起下巴：“只要我想跑，别说我堂姑，神仙来了也别想抓到我！” 　　 李四娘叉着腰上下打量他，惊叹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顽皮？”这要是换成她儿子，非得被她打断腿不可。 　　 顾简问：“你那天不是从树上摔下去了，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江宏业高声道：“你是不是傻呀，我当然是提前知道墙外有辆堆着黏土的板车我才跳下去的，我虽然讨厌他们，但也不会伤害自己的性命。” 　　 他要真死了，那对狗男女岂不就得逞了。 　　 顾简好说也是做母亲的人了，被一个小孩儿这么直白地骂蠢，脸上有点挂不住，也学着四娘叉起腰，接着问：“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 　　 江宏业垂下眼眸，低声道：“我来看看安安的手好了没有。” 　　 三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顾简放轻了语气，说：“安安的手没事了。你赶紧回去吧，别让你家人担心。” 　　 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外头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么冷的天，他穿得又很单薄。 　　 江宏业大声喊道：“他们巴不得我被野狗咬死了，才不会担心我！” 　　 顾简叹了口气：“那你也得回去，你还这么小，在外面怎么生存？你再不回去，我就去告诉你堂姑，让她找人来抓你了。” 　　 江宏业偏过头不看她们，小手握成拳，一脸倔强。 　　 顾简等了一会儿，见他一直不说话，给瑞珠递了个眼神，让她去通知江若微。 　　 江宏业的小脸上突然落下一行清泪来。 　　 瑞珠诧异道：“你哭什么？” 　　 “我不想回去。”江宏业喉咙里带着哭腔，“我出来这么多天，回去就是往死里打，还不如在外头流浪，反正，寺庙里的和尚也愿意留一口剩饭给我吃，总好过命都没了......” 　　 李四娘顿时心生怜悯，拉着顾简的臂弯，劝说道：“要不，先把这孩子带回家，让孩子吃点东西吧，我瞧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当初她们三人初见江宏业，李四娘是骂他骂得最凶的，现在却也是最心疼的。 　　 顾简看着眼泪汪汪的江宏业，考虑了一下，觉得也只能先这样了。 　　 “我们正好要用晚饭，你可愿意进来和我们一起吃？” 　　 江宏业用力点了点头。 　　 这会儿看上去倒是挺乖的。 　　 李四娘道：“那就跟我们走吧。” 　　 顾简走在前头，先推开半扇门，确保沈阶不在外头，才让江宏业进来。 　　 李四娘把东西运到厨房，瑞珠带着江宏业去打水洗脸，顾简去正屋看沈阶。 　　 她出门一趟回来，他已经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恢复了以往俊朗的容颜，正坐在床上看书，难得的乖巧。 　　 “你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沈阶放下书问。 　　 顾简把江宏业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沈阶听完后却说：“你也是太容易心软了。就算他爹娘真的狠心打死他，他那个做知府的祖父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官声不要了？这要叫人参上一本，乌纱帽都得丢了。” 　　 “小孩子说话，自然是往夸张了说，但也足以证明这孩子在家里过得够可怜的。”顾简反驳道，“而且我听说，江知府忙着升京官，很少理会孙辈的事。” 　　 “就这家风，还想升京官？”沈阶讥讽道，“江惟举当年放任自己长子领一个外室进门时，就被人弹劾过了，都是靠着他弟弟的权和侄女的钱四处打点，才保住了这个位置。如今竟还不长记性，难怪做大哥的总是被做弟弟的处处压一头。” 　　 顾简对江惟举这个人倒是没什么不好的感觉，毕竟他也算为慕华堂打下名声出过一份力。 　　 “你别光顾着嘲讽江知府，倒是先帮江小公子想想法子。” 　　 沈阶把自己的脸送了过去。“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虽然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不知羞耻，但他刚刮完胡子，脸上又白又滑，看着就让人想亲。 　　 顾简没矜持太久，亲了一下他的嘴角。他满意地回了一个吻，然后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 　　 江宏业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李四娘给他做的羊肉面，瑞珠在一旁递水。 　　 “小公子慢点吃，小心噎着。” 　　 江宏业自打从堂姑家里逃出来后，就没吃过一顿热的，这一碗热腾腾的羊肉面吃下去，感觉整个身子都暖和了起来。 　　 他埋头猛吃，一直到碗见了底，才抬起头来接过瑞珠递来的帕子抹了抹嘴。 　　 “瑞珠姐姐，这面真的太好吃了，比我祖父的厨子做的还好吃。” 　　 他捧着碗眼巴巴地看着瑞珠，言下之意是还想再吃一碗。 　　 瑞珠没想到这孩子胃口这么大，没及时领会到他的意思。 　　 李四娘刚好端着爆炒羊肚、烧笋鸡和东坡肉走进来，听见江小公子的话，喜上眉梢，“那是自然，整个杭州的面食，我敢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扑鼻而来的香味，闻得江宏业眼睛都直了，瞬间把刚才的羊肉面抛到了脑后。 　　 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李四娘看着江宏业小馋猫的模样，心底隐秘的地方，情不自禁地滋生出母爱。 　　 瑞珠给江宏业简单整理了一番，总算不像个乞丐了。仔细一看，这孩子的五官其实生得很标志，皮肤也白，就是一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小公子，看着还是挺讨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