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知晓
顾简停住脚步。 “我知道长姐给了瑞珠一大笔钱。”顾和玥勾了勾嘴角。 顾简说:“顾和玥,你没有威胁我的能力,趁早把话收回去。” 顾和玥笑起来,笑得有些怪异:“我哪敢威胁长姐。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告诉你陈姨娘快不行了,长姐会去找王爷帮忙吗?” “你什么意思?”顾简问。 顾和玥一字一句道:“王爷如此疼爱长姐,应该曾告诉过你,高主事是他一手提拔的党羽罢?” 顾简冷笑:“他是摄政王,照理来讲,哪个官员不受他的提拔?哪个官员不是他的下属?” “长姐这话说得没错。”顾和玥点点头,“六年前,摄政王受先帝指示,为和内阁分庭抗礼,结交朝廷官员,高锗便是其中之一。那一年十一月,高锗从大理寺司务升任户部主事,成为父亲的上级,三日后,父亲便在家中设宴邀请高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长姐应当记得比谁都清楚......” 顾简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她掩在衣袖下的手在微微颤抖。“你该走了。” “长姐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长姐不愿意为了自己小妹的终身幸福,在王爷跟前说一句好话。如果哪天陈姨娘需要帮忙,长姐会放下芥蒂去求他吗?”顾和玥问。 顾简突然有了杀人的冲动。为什么,他们总是喜欢一次又一次以折磨她为乐? “奴婢拜见王爷。” 顾和玥听见花厅外丫鬟的声音,表情一下就变了,急急忙忙地转身屈膝行礼。“小女拜见王爷。” 沈阶走进花厅,直接越过顾和玥走到顾简面前,拉起她的手。“怎么看上去脸色不好?” 他刚从宫里回来,衣服都没有换就过来寻她。 “没事。”顾简看了沈阶一眼就飞快地把目光移开,不受控似的。她努力告诉自己高锗的事与他无关,她没有任何理由怪罪到他身上。可当顾简见到他时,六年前,顾简心底那种想要不顾一切杀了所有权贵给陈姨娘陪葬的念头,再一次悄然出现。 她恨自己不像他,手中没有权力,可以随意定夺一个人的生死。 “没事。”顾简又重复了一遍,“我只是有点累了。” “真的没事?”沈阶握住她的肩头,眼中似有怨念,“你都不肯多看我一眼。” 顾简将视线转向顾和玥,示意沈阶顾和玥还屈着膝盖。她双腿打颤,紧咬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流下。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顾简并非可怜她,只是想快点让她离开。 “平临。”沈阶朝花厅外唤道。 平临跑上前,“奴才在。” “送顾三小姐出去。” 平临应道:“是,王爷。” 沈阶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顾和玥一眼,顾和玥便被请了出去。 沈阶没有再逼问顾简,牵着她回鹤鸣堂。要想知道答案,他有很多办法,犯不着一再询问令她心生不快。 虽然他希望她能对自己敞开心扉,但他知道这种事急不得。 ...... 顾简回鹤鸣堂后洗了把脸便去书房继续刻章,她一开始不懂自己为何对刻章如此着迷,现在想来,她是沉迷于一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她短短的十八年中,经历了太多身不由己,尤其是到王府后,她常深陷于无力之中,哀叹自己的渺小。 只有这一方小小的印章里,她才能随心所欲地做她想做的事情,她落下的每一刀该往何处走,全在她一念之间,与任何人都无关。 “能否打扰夫人片刻?” 沈阶忽然出现在书房门口,低声说。 他换了身白色的直裰,腰间挂着一块白玉竹节蟠龙文玉佩,真像一个教书先生。 “王爷有何事?”顾简放下刻刀起身,沈阶屏退下人,回身将房门掩上。 沈阶走到顾简面前,望着她苍白素净的脸,缓缓说:“高锗的确是我提拔的,但我很快便发现此人不堪大用,未曾重用过他。” “王爷无需和我解释这些。”顾简淡淡道。 “是无需,还是你不想听?”沈阶问,“我知道你不想提起那些伤心事,但我想要你知道,这件事,同样令我无比伤心。” 他是早知道顾世朗有卖女求荣的心思的,但他并不知,原来在很多年前,有一个女子挡在了他心爱的女人面前。 沈阶想起他们同住的第一个晚上,顾简出乎意料地主动要求为他更衣,他将她的举止当作她并不排斥自己的证据,但其实那个时候,她心里一定害怕极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体贴,而实际上她有太多的痛苦是他所不知的。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夫婿。 顾简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心里满满苦涩,“事已至此,王爷不必再多言。” “我让御医去看看她,好吗?”沈阶隐隐觉得她可能不会同意,但他还是想征求她的态度。 顾简摇头,“姨娘的病已无力回天,不用麻烦了。”她不想让姨娘刚得到希望又失去希望。 而且没有她在姨娘身边,姨娘只会活得更艰难。也许,她是时候该放手了。 “可如果御医能减轻她的痛苦,让她安稳体面地离开,也是好的。”沈阶劝说道。 顾简动摇了,可动摇过后,她很快想到了顾和玥的话。 顾和玥一向愚蠢,却难得说中了顾简的心思,她不想让陈姨娘知道是沈阶在帮她。 对于陈姨娘来说,那和高锗朝她伸出援手没有什么分别。 姨娘总和顾简说,让她努力替她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御医的出现,意味着顾简在告诉姨娘,她已向沈阶妥协,已经甘愿沉浸在沈阶亲手给她做的金笼子里。 如此一来,姨娘会心痛难过,顾简会羞愧致死。 “可是......陈姨娘依旧是我父亲的侍妾,王爷用什么名义去帮她?而且,王爷一旦帮了姨娘,开了这个口子,父亲借机向王爷提出其他要求怎么办?” 沈阶问:“你是在担心这个?” 顾简心虚地点头。 “你太高估你父亲了,他就是只纸糊的老虎,向来只敢对着自己妻女发威。他不敢在我跟前造次的。”沈阶要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他这个摄政王也不用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