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阶大病一场，将近一个月没有上朝后，小皇帝突然之间懂事了许多，让他每天背两篇文章，他也不讨价还价了。 　　 从这方面来看，沈阶觉得，自己这一病还是很值得的。 　　 沈阶收起书，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颌首道：“嗯，背得很好，陛下去写完最后一张字帖，就可以传午膳了。” 　　 “是。”小皇帝接过皇叔递过来的书，乖乖坐回龙椅上，开始俯身习字。 　　 沈阶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 　　 有些凉了。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喝完后便静静地坐着，清冷的面容透着一丝孤寂。 　　 小皇帝习字间隙，不由自主地用余光打量皇叔，见他低头握拳挡住嘴，咳了几声，欲言又止。 　　 距离那场大病已经过去快一年了，皇叔在短短一月内，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后，就再也没有恢复过来，看得小皇帝心里难受。 　　 过了一会儿，司礼监掌印太监全公公端着一盏龙泉青瓷炖盅走了进来，沈阶见了，皱了皱眉，正要斥责，却见全公公将那炖盅放到了他手边的案几上。 　　 小皇帝抬头指了指那炖盅，说：“这是朕让御厨给皇叔准备的燕窝，皇叔快喝了吧。” 　　 一个大男人吃什么燕窝？ 　　 但这是小皇帝的一片好心，沈阶作为臣下，没有不领命的道理。 　　 “多谢陛下。” 　　 “不客气。”小皇帝时不时地抬头观察沈阶，确保他把燕窝都喝下去了。 　　 他不紧不慢地吃着燕窝，两颊都瘦得凹陷下去，小皇帝忍不住问：“皇叔平日在家里，是不是成天连饭也不吃的？更别说朕与母后送的补品了，定是动都没动过罢？这人活着，还是要吃饭的，就算是为了江山社稷，也不能不吃。” 　　 沈阶道：“让陛下忧心，是臣的不是。” 　　 又是这样糊弄的回答。 　　 小皇帝叹了口气，干脆下了命令：“皇叔若再瘦下去，朕就让全公公，到王府里盯着皇叔的饮食，朕说到做到。” 　　 这还是小皇帝第一次学着像个大人一样跟沈阶说话，沈阶连忙起身走到书房中央，躬身一礼：“臣遵旨。” 　　 小皇帝稍稍放下心来，道：“好了，去接着吃吧。吃完了不用着急走，一会儿午膳还有很多。”他特地让御膳房为皇叔准备的午膳，怎么滋补怎么来。 　　 以前都是皇叔照顾他，现在反过来照顾皇叔，感觉竟然还挺好的。 　　 小皇帝写完字帖后，跳下龙椅牵着皇叔的手去东暖阁用午膳。 　　 路上，他示意皇叔弯下腰，在他耳边说：“朕最近无意间听后宫的太妃们说，太医们有一种药，能使女人终身不孕，如何皇叔需要的话......” 　　 沈阶不明其意：“臣是男子，本来就不会有孕。” 　　 “朕不是那个意思。”小皇帝毕竟年纪还小，有些话，还没好意思说出口，耳根就先红了，“朕那天听太妃们在讨论宫里的太监，说什么，男人若不做男人久了，身体难免会出大毛病，所以就在想......” 　　 沈阶这下明白了。 　　 小皇帝是觉得他身体一直好不起来，是因为那方面空太久了。 　　 他一壁觉得好笑，一壁严肃地说：“没有这样的事，反倒是纵情酒色，才会令男子身体亏虚。” 　　 小皇帝忽然想起了另一位皇叔，魏王殿下。 　　 他早前听说魏王殿下因沉迷酒色，年纪轻轻就伤了根，连一儿半女都没有留下，可皇叔严于律己，清心寡欲，也没见得有一直好下去。 　　 所以，小皇帝认为，这种事还是要适度为好，多了不行，一点都不碰，也不行。 　　 “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这些事？” 　　 小皇帝犹豫了半晌，低声说：“朕昨日收到御史弹劾的折子，说潘侍郎前阵子又纳了一美妾，家中妻妾为了分宠争得不可开交，就想到皇叔孤家寡人，饿了没人添饭，冷了没人添衣，怪可怜的。” 　　 “皇叔为了朝廷鞠躬尽瘁，朕也要表示点什么才行，所以，干脆就送皇叔两名美妾吧，让她们喝了避子汤，皇叔也能痛痛快快地做一回男人。” 　　 这番话从一不足十岁的小儿口中说出，倒有些惊世骇俗。 　　 沈阶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认为对于一国之君而言，过早懂得男女之事，是一件好事。 　　 虽然有些事，皇帝早晚要懂，但不代表现在就要懂。 　　 皇帝再小，也是个男人，这方面的事情懂得多了，万一身边有些人活络了心眼，趁机勾起皇帝的想头怎么办？ 　　 “陛下的好意，臣心领了，但这样的话，陛下以后莫要再讲了。” 　　 眼见皇叔板起了脸，小皇帝只好应道：“好吧。” 　　 再怎么说，他毕竟是晚辈，皇叔不肯，他也不好勉强。 　　 用完午膳后，李太后就过来了。 　　 她原本是想带小皇帝一起去上骑射课，见沈阶也在，还难得留在乾清宫用膳，便让全公公带小皇帝去了。 　　 “王爷最近身体可还好？”李太后看着沈阶消瘦的脸庞，难掩心疼。 　　 虽然他又瘦了好些，但依旧风神俊秀，让她看一眼便心潮涌动。 　　 她十五岁入宫，虽幸运的成了唯一一个给先帝诞下皇子的妃嫔，可她和先帝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夫妻情谊可言。 　　 先帝身体不好，后宫妃嫔三千，有一半以上到先帝死时都没尝过滋味，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喜欢上沈阶了。 　　 那天，她在皇帝的寝宫里侍疾，听太监说秦王从保定骑了一夜的马赶回来看望先帝，一刻都没有停歇过，小小的吃了一惊。 　　 这不能怪她，她真的受够了沈家那群病恹恹的男人，害得她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而沈阶跟沈家其他男人不一样，他的身材颀长挺拔，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 　　 先帝过世的时候，她又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长夜漫漫，她多希望枕边能有一个像摄政王这样的男人，给予她慰籍。 　　 所以，他每瘦一点，李太后就恨那个女人一次。 　　 沈阶低垂着眉眼，拱手道：“臣无恙，多谢太后娘娘关怀。” 　　 声音都哑着，怎么会无恙？ 　　 李太后克制着自己的关心，低声说：“子嗣上的事，王爷若觉得有困难，就不要勉强了。” 　　 她可不想自己还没尝到嘴，就先被那些个通房榨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