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祭拜
沈阶缓缓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说:“他昨天一个人从保定过来找我,我不在,他就给门房留了一封信,说想让我帮忙给他谋个官位。他还说,他不像他爹一样贪心,他只要九品就好。” 顾和舟真是人小胆大,居然敢不请自来?顾简发觉自己从前真是小看他了。 “王爷可千万不能答应。他上回惹出那么大的祸事来,您要是动用您的关系让他进了官场,将来说不定得三天两头给他擦屁股。更何况,他今年还不到十六岁,又从小被父母亲惯坏了,心智像个小孩儿似的,在他眼里,做官估计就跟过家家一样。” 这样的人,如何能进官场? 顾简叭叭叭分析了一长串利弊,还觉得不够,想了想又补充道:“最重要的是,我弟弟那个人,处处喜欢和人攀比争抢,他很可能会暴露顾家和王爷的关系。” 顾简原觉得这些事不需要她来提醒的,沈阶应当远远比她会权衡利弊。 可沈阶先前不声不响地帮顾和舟洗脱罪名,让他有资格继续参加科举的事,又让她觉得,她还有必要提醒他一下的。 沈阶叹了口气,说:“你瞧你,心都快操碎了,我就这样让你不放心?” 她哪有操心?况且,不是他先和自己提起的吗?他要不说,她才懒得问顾和舟的事呢......顾简腹诽。 他这样一说,她突然就不想理他了。 可能是发觉她的不悦,过了一会儿,沈阶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接受他的亲吻。 这个吻,没有霸道强势的深入,只是停留在嘴唇表面,却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刻骨铭心。 顾简静静承受着,有那么千万个瞬间,她自心底涌起回吻的冲动,都被她生生克制住了。 当沈阶放开她时,她心里只余一阵淡淡的酸涩。 他微微喘息,捧着她泛红的脸蛋,说:“不提别的,一辈子都在考秀才的大有人在,就算是家中有爵位,也没有十六岁就打退堂鼓,接受荫庇的道理。” 顾简不理解沈阶为何在这样一个亲密无间的吻过后,还能以一种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语气,说回顾和舟的事。 她垂下眼眸,说:“既然王爷心里已有了主意,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 陈氏头七那日,沈阶没有像以往一样早早进宫,以便在顾简上马车时,再次和她确认。 “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去?” 顾简已坐上马车,打开车窗和他说话:“有平临在就够了。王爷快回去换官服进宫吧,时候不早了。” 虽然知道她的意思,但沈阶还是有些吃味,握着她的手说:“我跟平临可不一样,以后莫再拿他代替我了。” 坐在马车前牵马绳的平临忽然打了个寒噤。 顾简收回手,说:“知道了。”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玉峰山脚下。 沈阶早在姨娘过世两个月前,就托人在玉峰山为她买下一块地,直到昨晚才告诉顾简。 顾简说自己还有一些钱存放在瑞珠那,想将钱还给他,他却坚决不肯要。 经过几番推脱,顾简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 沈阶选的地,价格定不会便宜,将来她若是要带着瑞珠离开京城重新开始,定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若还了这笔钱,她辛苦存了十几年的钱便所剩无几了。 瑞珠已早早在陈氏的墓地等待顾简。 她跪在墓碑前,一面低声啜泣,一面将篮子里的瓜果糕饼一一拿出来摆放好。 可能是连日的高烧将水都烧干了,最激烈的情绪都已化为身体上的痛苦。 当顾简走到坟前,看见墓碑上的“陈氏之墓”时,竟感觉自己的内心异常的平静。 瑞珠听到脚步声,扭头望了一眼,起身朝顾简飞奔而去,流着泪扑进她的怀里,哭得整具身体都在颤抖。 “小姐,以后再也没有姨娘了......” 顾简抬起手轻轻抚摸瑞珠的背脊,几次张口尝试说些安慰的话,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祭拜过陈氏后,顾简带着瑞珠坐马车回了她们在郊外的宅院收拾东西。 陈姨娘连一件好东西都没有留下,生前用的贴身之物,几乎都是张嬷嬷让人送来的。 只有从顾府带过来的几件洗得发白的衣裳,和两支褪色的铜簪,姨娘一直舍不得丢,下葬的时候,瑞珠让它们和姨娘一起长眠于地下了。 瑞珠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来时只有几件衣物和一盒首饰,再就是顾简交给她保管的银票,走的时候也是。 顾简打算让平临帮她把这间宅院卖掉,趁着瑞珠收拾东西时,带着平临在院子里逛了逛。 上次来,她还没有好好看过这间宅院的布局。 平临跟在她身后说:“夫人若要卖房,应该找王爷的幕僚陈先生帮忙卖,他在这方面认识不少人,说不定,能帮夫人卖出高于现在两倍的价钱呢。” 这么厉害? 顾简将信将疑。 说实话,这间宅院的地段和陈设其实都算不上好,而且有些旧了,瑞珠买下它以后并没有大张旗鼓的翻新。 但事关金钱,顾简还是有点心动:“可这位陈先生,我并不认识他,突然拜托人家帮我卖宅子,会不会有些冒昧?” “冒昧什么?”平临说,“夫人您不认识王爷的幕僚,还不认识王爷么?王爷几乎天天都见他,您让王爷转告他一句,不就成了?” “王爷呀......”顾简一再犹豫,叹息道:“还是算了吧。” 一个月前的争吵威力太大,他们两个人直到现在还有点没缓过来,彼此心里都好像扎了一根刺。 虽然不疼也不痒,但就是无法忽视它。 若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顾简觉得还是不要向沈阶开这个口了。 算了?算什么呀?为什么要算了? 平临满腹狐疑。他时常觉得自己活得不够久,阅历太少,要不怎么总是搞不懂王爷和夫人在别扭什么。 他见夫人不再提这件事,显然是下定决心,一着急,拍了拍脑袋,说:“要不,奴才帮您去问一问陈先生吧?不用跟王爷讲。反正房契上写的也是瑞珠姑娘的名字,奴才就说,是奴才的朋友想卖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