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阳城是出北地最后的一道关口，水路四通八达，码头分货运码头和客运码头，漕运十分繁荣。 　　 而此刻，不论是货运码头还是客运码头都挤满了人，里面还有不少衙役在维持秩序。 　　 还没有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争吵，混杂着妇人孩子的哭喊声。 　　 “凭什么不让我们上船？” 　　 “我们幸辛苦苦从边城过来，不能在这里把我们堵住了啊！” 　　 “老天爷不给我们这些苦命的人活路啊！” 　　 “娘！我难受！” 　　 “官爷，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就让我们上船吧！” 　　 白敬时一行人是刚到，就见到这样的场景，都皱起了眉头。 　　 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因为灾民大量涌入，临阳的船只根本不够用。 　　 且大部分船都被边城逃荒过来的富户或者官眷包了，普通百姓想要上船，怕是还要等上三两月，那都到年关上了。 　　 这让原本看到了一丝希望的灾民，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时儿，现在该怎么办？”白李氏担心地问。 　　 白敬时不想让白李氏担心，安慰道：“祖母不必忧心，每三年临阳都会安排专供进京赶考学子的船只。” 　　 白李氏微微皱眉，“真的？” 　　 白敬时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待我们先去客栈休整一下，晚些时候我再去衙门打听打听情况。” 　　 听白敬时这么说，白李氏才松了口气，“那就好，可千万别再误了春闱了。” 　　 虽说，距离春闱还有半年左右的时间，但越早到京都，越早安定下来，好早为春闱做准备。 　　 白敬时知道，错失上次春闱，祖母心里始终不能释怀，这次若是再错过春闱......他担心祖母会更加苛责自己。 　　 楚欢挽着白李氏的手，笑嘻嘻道：“白奶奶放宽心，白大哥心里有数，您就等着当状元祖母就好了。” 　　 楚欢这么一说，白李氏忍不住笑了，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手，“要真是那般，奶奶定要给你包个大红包。” 　　 楚欢笑得更开心了，“那我可就记下了，奶奶可不许反悔了。” 　　 见一老一小开心的样子，白敬时顿感肩上的担子又重了，这要是不考一个状元回来，他是不是得自掏腰包填进去一个红包啊？ 　　 “这里人太多，我们还是先离开吧！”白敬时无奈地说。 　　 楚欢和白李氏点了点头，拿上行李，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见前方传了一阵惊呼声。 　　 “有船了！有船了！我们可以上船了！” 　　 一时间，码头上的人都伸长了脖子，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楚欢也很好奇，垫着脚尖看向码头……只见浔江上，一艘客船缓缓驶进码头。 　　 隐约可见那是一艘两层楼船，乌木红绸，一看就不是惯常客船的样子！ 　　 果然，待船靠得更近的时候，周围就传来了阵阵失望至极的声音！ 　　 偶有人依旧不死心，直接被其他人泼了一盆冷水。 　　 “别想了！你没看到船帆上挂的‘闵’字吗？” 　　 “那可是闵阳王的私船，怎么可能让我们登船！” 　　 …… 　　 楚欢微微一愣，心底涌出一丝雀跃，却又瞬间跌入谷底。 　　 白敬时对闵阳王不感兴趣，亦未察觉到楚欢的变化。 　　 只是希望入城时，一切顺利。 　　 好在临阳虽然限制了逃荒人上船的资格，但并未像其他城镇一般限制逃荒人入城。 　　 只不过一般逃荒的人，手里大多都不宽裕。大部分人都选择在城外扎营，所以城内的客栈并不挤。 　　 这倒是让楚欢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条件有限，她虽能坚持，但到底是客栈干净舒服的。 　　 白敬时定了一间房给楚欢和白李氏住，他则定了一个大通铺。 　　 午饭后，白李氏在客栈休息，白敬时则出去打探消息，顺便带着楚欢去卖绣品。 　　 一路上，楚欢欲言又止，神情忐忑的样子终于引起了白敬时的注意。 　　 “你怎么了？”白敬时关切地问。 　　 楚欢微微一愣，然后扯着嘴角苦涩一笑道：“白大哥，我没有户籍和路引……” 　　 能进临阳城是因为临阳城查验的不严，只是看了白敬时的路引便放行了。 　　 可若要登船……怕是混不过去了！ 　　 而且她和白敬时非亲非故，大约也登不上专供举子赶考的客船。 　　 白敬时没有丝毫惊讶，从当时认识楚欢的情况来看，他就料到了这一点。只不过，这一路上，楚欢未曾提及，他亦不曾多问。 　　 “你可有能办理户籍的凭证？” 　　 楚欢微微一愣，然后急切道：“我有卖身契。” 　　 说完，楚欢一脸忐忑地看着白敬时，解释道：“我不是逃奴，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来及去衙门办新的户籍。” 　　 白敬时神情不变，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无妨，一会儿你卖完绣品，我带你去衙门办新的户籍和路引。” 　　 白敬时没有追问，神情亦没有嫌弃的样子，楚欢微微松了一口气。 　　 若非必要，她并不想再提起南阳侯府的事。 　　 只是想到码头上停靠的闵阳王府的楼船时，心里有种隐隐的担心。 　　 好在办理户籍和路引的时候，因为白敬时举人的身份，并没有被为难。 　　 拿着新鲜出炉的户籍和路引，楚欢一时激动难掩。 　　 “谢谢白大哥！” 　　 从这一刻起，她彻彻底底不再是南阳侯府的婢女，就算再遇到南阳侯府的人，她也不怕了。 　　 看着喜于言表的楚欢，白敬时嘴角微微一扬。他不知道楚欢曾经历过什么，但必定不算美好。 　　 而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明媚，像这般经历荆棘依旧能笑对生活的豁达，倒让他有些敬佩。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楚欢没有争辩什么，但却将恩情记在了心底。 　　 她明白，若不是因为有白敬时举人身份的担保，就算有卖身契，衙门的人怕也是要让她回南阳办理。 　　 更何况白敬时还让她的户籍真的落在了他远房表妹的户籍之下，到时候就算南阳侯府查起来，也不会将她和边城联系在一起。 　　 而且有了这一层关系，她便可以白敬时亲友的身份，跟着他搭上专供举子赶考的官船。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这让楚欢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和期待。 　　 可到了登记上船随行人员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并非想象中那般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