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话别
凤御临稳稳落地,仰头看着她,目光里带着眷恋,“我不追你,就这样看看你就行。” 孟萧潇红唇紧抿,想到什么,最终还是没落忍,飞身从树上下来。 树林里不算明亮,只有稀疏的月光从树枝的缝隙间照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树林里也很安静,只有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偶尔有鸟雀被惊起,煽动一小片的落叶。 孟萧潇记忆中,上次这样悠闲地散步还是在前世现代上学的时候。 21世纪,二十出头的年纪都还在读书,尤其是学医的,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大多数的时间都扑在学业上,哪里像是这里,十几岁的小姑娘已经是孩子妈了。 凤御临这样的年纪,已经担起一国之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孟萧潇仰头看着天上的月光,觉得恍惚。 大概是来得太久了,她都快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也适应了凤御临无处不在的日子,忽然要送他去生死不知的战场,心里竟然隐隐有了不舍。 凤御临的铠甲偶尔会带到小路边上斜伸出来的枝丫,枝条被铠甲缝隙的锋锐扯断,声音很轻微地一声“啪”。 两人谁都没说话,一直走到树林的边缘,从这里,往下是一片光秃秃的山坡,和背面的葱葱郁郁是完全的两个风景,这里能看见尖锐的山石和崎岖的山路,好似他们。 一个生活在蓬勃往上,一个要前往死境。 看似相关,在一座山上,实则永远是两面。 山下,是还在踽踽而行的军队,因为是急行军,看不见火把,从山上只瞧得见一团黑影在移动,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是凤君琛,一身银甲,折射着清冷的月光,在队伍的末尾像是一盏明灯,特别的显眼。 孟萧潇看得眼热,偏头看向凤御临,语气还算坦然,“王爷是还有什么交代?” 凤御临只是垂眸看着山下的军队,好一会,忽然转身,伸手扯住孟萧潇的手臂用力往怀里一带,声音里带着笑,“怕我走后你会想我,回来让你看个清楚。” 孟萧潇,“……” 孟萧潇猝不及防被他摁在怀里,连贴上他身上冰冷的铠甲,只觉得心中苍凉,结果这样的感觉也只维持了几秒,就熄灭在男人略带调侃的声音里。 像是在心头烧了一把火,滚热从心尖上一直往上流窜,她奋力挣扎想要把人推开。 但是男人身上的铠甲又硬又平整,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有,她懊恼道,“松开!” 要是让凤君琛看见,指不定要怎么嘲笑她呢。 凤御临无奈地叹息一声,不仅没有松,反而伸手,把她的手握住,环住自己的腰,下巴贴着她清瘦的肩膀,说话时,喷薄的热气都洒在她耳边,带着点自嘲,“刚才,阿琛问我要不要同你告别。我知道你就在我身后,我知道你就站在那里。跟那年一样,我就在想,那就不要回头了,横竖我很快就会回来。” 孟萧潇听见他说当年,连挣扎的动作都缓慢了下来,鼻息间都是男人身上特有的气息,带着铠甲上的金属特有的冷锐。 她脑海中一晃。 忽然闪过一些画面。 也是大军开拔。 她站在京城外的十里长亭,身边是蜿蜒数百米的河堤和垂柳,风一吹,她的衣袍跟着垂柳一块飘动。 不过是这样一闪而过的画面,脑海里那股子熟悉的,尖锐的疼痛飞快袭来,她闭了闭眼睛,不想被这样的疼痛所影响,努力想要看清楚画面里的人。 她知道那是自己,否则,这些记忆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可是为什么,画面里的人是一身男装。 长发束起,用一个简单的发冠束好。 她是穿越过来的,来的时候是已经垂死的孟萧潇。之后养在神医谷里养伤,甚少出门,自然就没有换男装的必要。 偶尔跟师父出门义诊,为了出行方便也穿过男装。 但是她不记得自己还这样来过京城。 画面一转,十里长亭不见了,是一群意气奋发的少年打马而过,这次的画面不仅真实,她还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四哥,你快点!追上我晚上这顿酒我请!” “萧关!你讲不讲道义,咱们这么多人,你怎么光喊四哥!” 画面里一阵笑声,有人扬鞭抽了一下马,“你们几个合伙占我便宜是吧?” 孟萧潇回头一笑,“谁让你辈分小,我们叫四哥,你只能叫四叔!来,好琛儿,叫声关叔听听!” “萧关!你是不是找死,你有本事别让我追上你!” 中间还夹杂着爽朗却又娇气的女声,“萧关哥哥,我挡着他们,你快跑!” 孟萧潇一阵笑,手上却是半点也没有手软,打马跑的更快了,长街上都是马蹄疾驰过的声音。 萧关…… 萧关。 孟萧潇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脸。 她就是萧关。 琛儿是谁? 凤君琛? 那那个四哥又是谁? 孟萧潇奋力想要看清楚身后人的脸,只瞧见身后一群白衣的少年身后,一道黑色身影特立独行,正驾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飞快的超越,一个,两个。 很快,他就紧紧跟在孟萧潇身后。 声音里带笑,和耳边的声音重合。 “萧小兄弟。” “萧潇。” 孟萧潇猛地睁开眼,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伸手推开了身前的男人。 凤御临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是惦记着下头是山坡,山坡上都是尖锐的石头,赶紧上前一步把人拉住。 不看不要紧,这么一看才发现孟萧潇额头上都是汗。 在月光下,整张脸像是被泼了水一样。 他抓着她的手臂,在轻微颤抖。 他抿唇,声音紧绷,带着压抑,“你别怕,是我冒犯了。你不抱你就是。” 他本想把之前压在心底的话都说出来。 可如今看来,她依旧是并不想知道。 凤御临慢慢松开手,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来时那些疯狂的念头,已经消失殆尽。 他不该,为了自己的私念,就非要逼她成为自己想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