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敢不爱天上云,她便低头做尘泥
许微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迟莺说话,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走到了窗边,打开了这儿尘封已久的窗子,新鲜的空气透进来,也让屋里的霉味散去了一些。 迟莺就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只那一双眼睛里情绪飘忽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微回头看了迟莺一眼,他并没有再说什么,走到了床边,将那些有些破旧的被子抱了起来,拿去院子里晒,他的动作很娴熟,就好像经常做这样的事一般。 “我来吧。”阿柔看到这一幕,快步上前想要接过许微手里的被子,许微则轻轻的摇了摇头,阿柔也摸不清这两人的情况,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到了一边。 迟莺脸上溢出了笑,她跟在许微背后走到了院子里,看着许微晾晒被子的模样,她说:“许微,你嘴上说着不愿意,实际上还不是在为了我们的净土努力着?为什么就嘴硬呢?” 拍打灰尘的手停住了,许微回过脸来看迟莺,她真的变了许多,言语也比以前更要轻佻。 “看我做什么?我不是被我说到了心坎上,不好意思了?”迟莺挑了挑眉,她又在背后抱住了许微,脸亲昵的贴在许微的背脊上,即使感觉到许微身体的僵硬,她也没退开,反而越抱越紧。 往日里她根本不敢这样做,总是怕自己的言语过于激进,吓退了许微,这次失而复得之后,她算是直接抛弃了诸多忌讳,恨不得把自己曾经在心里排演过的动作全都做个遍。 “小姐,你不要犯糊涂了好不好?你看清楚这样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这样的地方也不是你应该久留的,等过几日我从陛下提一提,让你回到你的芷韵居,别再胡闹了好不好?”许微说。 永远充斥着霉味的房间,永远遮不住风雨的窗户,当初还在迟府的时候,许微便发过誓,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让小姐彻底脱离这样破旧的地方。 那时候少年心有凌云志,总觉得自己寒窗苦读多年,总能考取功名,总能带着小姐离开,谁知道世事弄人,没有等到科举,反而先等来了变故。 再见面时,小姐已经自己离开了那里,却又因为他的缘故,到了同样破旧的地方,这让许微格外的厌弃自己。 于小姐而言,他好像始终都是个累赘。 永远没办法为小姐分忧,还要小姐为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涉险妥协。 “我胡闹?许微,你是第一日认识我了吗?同你有关的事怎么能叫胡闹?我分明认真的不能再认真了,我才不要回去呢,更不想去讨好那个老男人,我就要留在这里,没有旁人打扰,只有你会来看我,这儿便是我的天堂。”迟莺说。 她完全就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声音放的又娇又嗲,和往日大不相同,便是有时候迫于无奈要和沈啸威撒娇的时候,也远没有今日这般自然。 她的小脸在许微的后背上蹭呀蹭,整个人就像一只小猫一般,黏人又柔软。 许微的心也被她蹭的软软的,但他尤为清楚,在这样的世上不能心软,狠下了心,许微冷声说:“你且看清楚了,我如今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你何至于一直执迷不悟?之前我拖母亲同你说的话你应当也知道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所以不要再自找没趣了好不好?” 狠话说出口,许微感觉自己的嗓子干涩的厉害,浑身的力气也好像在这一刻被抽空了一般。 “若是想要哄骗我,你不如转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否则我是不会信的。”迟莺的脸色都没有变,她是那样的了解许微,她曾不止一次的在许微脸上看到过隐忍。 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就算相信许微真的死了,也不相信许微不喜欢她。 迟莺料定了他不会转身,一个人或许可以把言语变成伤人的刀子,但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眼睛里的情绪,重逢这么一小段时间,迟莺能感觉到许微的视线永远都在回避她。 在许微的语气里,迟莺也能捕捉到或多或少的自卑,她知道许微现在介意的点是什么,她也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 声音放的平缓了一些,迟莺说:“你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我,但现在我只是一个被废除位置丢在冷宫的弃妃,而你却是陛下眼前的红人,现在是我该仰视你,你不该再觉得自卑的,许微,你好好看看,你面前的人真的很卑贱。” 骂起自己来,迟莺同样的不留什么情面,她说的很是顺畅,就像这些话一直在心里演练了许多遍一样。 实际上她确实演练了许多遍,从那日匆匆一瞥,料定那人便是许微的时候起,她就一直在练了。 许微总把她比作天上云,把自己当做脚下泥。 如果这便是许微不敢接近她的理由,那么她便打破许微的认知。 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沈听潮的时候。沈听潮也不能理解,不知她为何要以废除自己位分为代价来报复一个人,为什么非得是废除位分住进冷宫。 只有她自己知道,要陈明宇死,只是顺带的,只是送给许微的一份重逢礼物罢了,她真正的目的只有住进冷宫,只有远离沈啸威,只有寻一片她和许微的净土。 许微说自己是旁人的脚下泥尘,那么她愿意从云端跌下来与他同做尘。 她永远都是这样的,对自己想做的事孤注一掷,不留退路,不计后果。 许微的肩膀有些颤抖,他终于转过了身,面向了迟莺,少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一幅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得意模样,却看的许微心里疼痛难忍。 以前总觉得自己可以看透小姐所有的想法,直到今日,他才知道他所看到的只有冰山一角,她远比他想象中的要疯狂,也更加的难以捉摸。 “小姐,微何德何能,等您如此记挂?”深吸一口气,压住了心里那些翻涌的情绪,许微问住了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