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下来，一天的忙碌时间又结束了。 　　 然而才这么几天过去，气温已经越来越低，寒潮的迹象逐渐明显，村民们也越发焦躁，林锦云只能费着心思不断地安抚。 　　 她花上大量精力去哄村民，回家后自然比先前要更累，进院门就跟忙活的人说自己要先去休息了。 　　 萧母还拿着扫帚站在院子里，悄悄和旁边石凳上坐着闲聊的人交换眼神。 　　 等林锦云的房门关上，她才轻手轻脚地走到石桌旁边，压低声音问萧父。 　　 “你今天不是跟着去荒山忙活半天吗，回来的时候还说她心情不错的，怎么又变成这样？” 　　 萧父眼神往旁边偏，示意她看同样紧闭的萧秉文的房门。 　　 “老大回来后也是直接把自己关起来，他们这是又吵了什么啊。” 　　 “老天爷啊……他们明明不是那么幼稚的人啊，这是在闹什么？” 　　 萧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摇头叹气。 　　 小夫妻的事情他弄不懂，也帮不上什么忙。 　　 “咱们也回房吧，别去触霉头，当心再惹得不高兴。” 　　 萧母再怎么操心也只能如此。 　　 整个院子的气氛都僵得不行，就连段戈务农回来后也在院子里站着沉默两秒，放下锄头就钻回屋子。 　　 但也有人不清楚院里的事。 　　 比如最近两天都在忙着带领自己手底下的人修缮房屋的沈星然。 　　 对最破的那一批难民房做过简单改造，他好不容易得空，才听人汇报说矿上的改革做得非常好，第一批收到的反馈十分乐观。 　　 他那叫一个兴奋，立马收拾东西换好衣服，直奔萧家院子，找他最依赖的智囊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二公子，二夫人！” 　　 进出频繁，他把这里当半个据点，直接推门就进。 　　 “之前的计划很成功！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院子就那么大，他都不用去敲门，站在那儿一喊，就足以把人叫出来。 　　 “矿上的事吗？” 　　 林锦云先开门，一边答话一边在石凳上坐下，“稳住矿工情绪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应该给那些官差也立立规矩，将改革整体落实，让那种氛围浸透下去。” 　　 环境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人很容易被周边的环境影响，只要能调动整体气氛，就能够达到影响其中人的目的。 　　 “我看不尽然。” 　　 另一扇房间的门打开，萧秉文木着脸从里面走出来， 　　 还没坐下，先反驳林锦云的话。 　　 “闹事的小头目已死，衙役暂时能和余下的官差互相制衡，两方既然已经找到平衡点，那不如先去做些实事，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事情上。” 　　 沈星然茫然地左右看看。 　　 “你们什么时候分房的？不是……你们俩这是什么情况？” 　　 一个两个的都摆着棺材脸，这是要干什么？ 　　 这也是应对寒潮的新办法吗？ 　　 林锦云没什么表情地移开视线：“沈大人，还是先讨论正事吧。” 　　 萧秉文颔首，这会儿倒是愿意附和：“矿上具体情况如何，需不需要等三郎回来再一同讨论？” 　　 “啊？哦，用不着，我就是来跟你们说说。” 　　 沈星然这才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更怕开个话头又忽然离开反而让他们不悦，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民众整体情绪向上，官差那边……因为他们能贪污的东西变少，有小部分人觉得权益被侵犯，所以反叛情绪还是有。” 　　 “关于我安排的负责人也是。不过我们本来也不是同一个组织，他们觉得不该被管教也能理解。” 　　 他转着眼珠子丢下一通废话，“那咱们现在到底是先想办法镇压官差，还是先……做实事？” 　　 虽然他还不知道所谓的实事是什么。 　　 矿区最重要的矛盾也是官民矛盾，他们现在已经尽力在解决，几乎能肯定民众不会再暴动，那还有什么事要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做实事。” 　　 “先镇压。” 　　 只不过这次说要做实事的是林锦云，同意镇压官差的变成萧秉文。 　　 两人都不想在小事上计较，自以为在为对方迁就，却在互相对视后更觉烦躁。 　　 林锦云指尖一敲桌面，语速飞快地继续自己的话题。 　　 “既然是改革，就不能只做做样子，让矿工觉得苦难的并不只有官差，矿区的环境也很重要。” 　　 “环境质量问题，工具问题，咱们都可以想想办法解决。” 　　 “同样是作为劳动力，只要让矿山的人觉得他们的生活不再会受到威胁，自然也就不会再有暴动。” 　　 沈星然一拍手掌，大呼不愧是二夫人，想法就是周到！ 　　 他搓着手掌，找着机会想开溜，立马说自己这就吩咐下去。 　　 紧接着对面的人就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沈大人已经说过，部分官差情绪极为不满。” 　　 萧秉文盯着林锦云的脸，态度几乎是在与她对峙。 　　 “在这个基础上，给他们丢下一个难题，对他们来说便是增添一堆无用的麻烦，说不定还要削减他们的待遇，让他们捞得更少。” 　　 “这又何尝不是在调动官差的情绪？如此行为真的妥当？” 　　 两人对视，眼神交汇之间火花带闪电。 　　 沈星然恨不得抱脑袋躲到桌子下。 　　 他都没想明白这个话题有什么好吵的，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啊！ 　　 又不是不能折中处理，也不是不能找其他的角度，他们为什么就非得挑着对冲的观念来争吵？ 　　 这俩人之前就这么幼稚吗？ 　　 院外，萧秉安刚结束今天的工作，正拄着木棍靠近自家院子。 　　 还没进门，先通过虚掩的门缝看到二哥二嫂隔着一张桌子针锋相对，沈星然坐在中间无助地缩着脖子，活像个面对父母吵架无能为力的小孩。 　　 他立马停住脚步。 　　 直觉告诉他，他要是现在推门进去，那个可怜的孩子就会变成他这个亲弟弟。 　　 考虑不过半秒，他毫不犹豫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绕过几条路钻进一间小屋。 　　 “三郎？你还有事？” 　　 李子贤刚脱下外套点起油灯。 　　 “嘘。” 　　 “收留一下，我来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