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几天的时间过去，不仅他们各自发展，就连当初的消息后被迫策马赶往京城的顾予淮也终于回到家中。 　　 他还惦记着那只剩一口气的祖母，生怕自己稍慢一点就会见不到人。 　　 于是没心情管城中规矩，当街纵马，一路疾驰进顾府，过府门才跳下来，把马绳交给身边下人，自己直接冲进去。 　　 门房起初还以为是什么凶神恶煞的东西冲进来，发现那是自家公子的脸，才大惊失色地去找跟自己一起值班的人。 　　 “快去，找老爷或者老夫人！” 　　 不是说路程才走小半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都来不及准备！ 　　 得赶紧通知过去！ 　　 这个想法刚成形，一只手就落在他肩上。 　　 “你们有事找他们？正好，一个人把马牵去马厩，一个人带我去找人，来。” 　　 这是自己家，没那么多讲究，他直接给人分配任务，说完就扭头往里走，根本不给人挣扎和拉扯的机会。 　　 那两个下人再一对视，眼神里都是完蛋了。 　　 这时，顾予淮还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哭丧着脸，心里琢磨着祖母的病情恐怕严重到吓人都不敢提的地步了，又庆幸还没见府上挂白绫。 　　 直到他路过园子里的一个小凉亭，看到的是……一个小老太婆，每一个头发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正坐在凉亭中赏花品茶，和身边丫鬟笑谈，一副怡然自得的悠闲模样。 　　 他脚步一顿，拉住旁边的下人，语气惊疑：“那是人还是魂？” 　　 “公子！” 　　 下人一个哆嗦，心说公子出门一趟，连话都野了不少，“这话可说不得，老人忌讳听这个。” 　　 于是顾予淮脸上那点情绪渐渐淡下去，只剩感受到不祥后的皱眉。 　　 他怎么觉得这小老太太一点不忌讳，甚至擅长借此发挥？ 　　 “乖孙啊？” 　　 顾老夫人远远看到心中惦念的小辈，笑得满脸欣慰，招手让他过来打招呼，“什么时候到家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要不是我这凑巧看到，见到你恐怕得是晚上的事儿了。” 　　 长辈主动答话，顾予淮自然得过去按规矩行礼。 　　 他恭敬地低头：“奶奶，您的身子还好吧？” 　　 那端茶杯的手一顿。 　　 下一秒，刚刚还容光焕发的小老太太忽然皱着眉头，往桌上一倒，靠着桌沿扶着额头，低声哼哼。 　　 “哎哟……难受着呢，疼得很，到处都疼。大夫说人到年纪了就是这样，有精神也得当心是回光返照，照两天就要去的。” 　　 “奶奶！” 　　 顾予淮低喝，“什么事情能让您拿自己的身体做幌子？” 　　 按照他从锦云那里听到的说法，人度过壮年后，身体就会逐渐进入衰老，各个方面都会难以负荷，一些小毛病也渐渐显露。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任何事情都可能带走一条生命。 　　 祖母的身体也一直不太好，往上堆了不少保养品，精神看着尚佳，衰老却是无法阻止的。 　　 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轻易上当。 　　 他实在想不通，什么事情能比老人的生命重要。 　　 “还能是什么事？” 　　 身后忽然传来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 　　 顾予淮瞬间回头：“父亲？” 　　 收到下人报信才赶来的顾剑耀颔首，对许久未见的儿子不露半分思念，脸上只有一贯的严肃：“为你安排的东西你半点不看，说逃就逃，可有一点顾家人的担当？” 　　 顾予淮彻底说不出话。 　　 他抿唇，偏开头，最后一点孝敬的模样也不想做。 　　 他承认他任性，之前的行为最多说是斗智斗勇，但当家里人拿祖母的健康欺骗他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凉透了。 　　 可惜，顾剑耀似乎不这么想。 　　 他将手往身后一背，拿出气势与威严：“你应该清楚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更不是你一句不高兴就能撂挑子的。顾予淮，你不是幼童，该学会负起责任了。” 　　 “既然已经回来，接下来这段时间就别想着到处乱跑了，多陪陪你祖母，也好好学学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新郎官，怎么哄郑家小姐高兴。” 　　 说一不二的顾家家主，一句话下去就能让几个下人直接上前，架着他们家公子的胳膊，把人拖回房***。 　　 “喂？哪有这样的？” 　　 顾予淮震惊又失望，尝试着砸过两次门，弄出点动静，确认那些人不会搭理自己之后，就只能百无聊赖地往房间里一坐，看着下人进进出出，给他量体裁衣，准备一堆莫名其妙的书。 　　 直到他某天举着书对窗外发呆时，看到一个模样熟悉的风筝从远处飘过。 　　 他越看越觉得眼热，心里想着锦云终于想起来捞他了。 　　 嘴里说的是：“你，待会穿着我的衣服从那边溜出去，要故意让人发现，他们想抓你，你就进恭房不出来，尽量拖延，听懂没有？” 　　 跟他一块长大的书童纠结得快把自己的嘴咬破：“公子，我……”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本公子就求你这一次，不帮的话，咱们之间就完蛋了，你看着办吧！” 　　 顾予淮自己常穿的外袍往他手中一塞，抱着胳膊看他。 　　 两柱香后，他成功换上书童的衣服，趁着周围值守的下人注意力都被另一抹身影吸引时，装作运货的模样，悄悄从后门溜出去。 　　 循着刚刚风筝飞过去的方向找上一路，才在某个街头看到过在扯风筝线的小孩。 　　 又通过那小孩的指引，他才得以进入某个不起眼茶楼，终于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你也太能藏了，你都不知道我找你多费劲。” 　　 他一坐下，就猛灌自己几口茶。 　　 林锦云在进城的时候就去打探过顾家近期的消息，得知顾老夫人前阵子还精神头十足地上街，她便知道突如其来的病故一事不真。 　　 所以，对于顾予淮这幅做派，她也只觉得是在家里闷久了，所以特意出来演演，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找我费劲，还是溜出来费劲？” 　　 她淡淡一笑，帮人把茶续上，“或许接下来做的事，更值得顾公子费心一点。” 　　 “我听说城中排的上名号的商户，除了你们，就得数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