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暄钰听得面色难看。 他问道:“京郊就有永和庄啊,为何不送去?” 距离清河镇不远,也就两个时辰而已。 那摊主摇头:“也不是谁都这样好命的,张家姑娘,哦,如今是王妃了。王妃心善,也是人遇到了才会送去,或是那些有家人的好心送去。这些没有的又是女人……” 摊主说着小声道:“那些个畜生啊,都把人藏着呢。” 段暄钰听得怒目。 内侍太监叹了口气,取了几枚铜板给摊主。 摊主忙罢手道:“可不敢要,老婆子也是有心无力,你们若是能够的,最好帮忙送去王妃的那个什么庄子。” 那些个乞丐都有自己的圈子,为了发泄自己的兽欲,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段暄钰点点头。 “殿下。”内侍太监小声道:“这就是不同。” 段暄钰一挥手,说道:“回去吧。” 回去,再派人来。 四人上马,离开清河镇回去。 马儿疾驰,摊主看着远去的人,再看那边瘦骨嶙峋还大着肚子的女乞丐,从兜里摸出一个野菜团子拿过去。 看着女乞丐接过狼吞虎咽。 老婆子叹道:“还以为是遇到了好人,可天下好人能有多少?坏人又有多少?” —— “自然是好人多?” 清河镇外,清河边上。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七八岁女娃娃拿着长鞭,一鞭子抽了过去,那趴在地上的男人叫了声,不敢还手。 周围四五个穿着同样服饰的壮汉盯着他看。 “小姑奶奶我就是好人。”女娃娃说着,又抽了一鞭子。 “饶命,饶命,小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 女娃娃哼了声,扭头看向身后靠着树叼着狗尾巴草的少年,问道:“知乐哥哥,他说他不敢了。” “那你信吗?”沈知乐问道。 女娃娃歪头,看着另一边捂着衣裳哭泣的小姐姐,摇头。 “那就继续打。”沈知乐说道。 女娃娃立刻就动手了,扬鞭又是一顿抽。 男人哭喊哀求,想逃走,就被左右壮汉给踹了回去。 马蹄声声。 四马疾驰而来。 到了前面停下,看着那边。 而河边树下的人也扭头看去,沈知乐目光落在段暄钰身上,眸色一变。 宫中服饰花纹,男孩的旁边的那人已上了年纪,却还面白无需,想来是没根的。 左右两侧的眼神犀利,腰戴佩剑一手垂下,是随时要拔剑的姿势,不是内廷侍卫就是军中之人。 沈知乐喊了声:“沁雅。” 女娃娃回头看去。 “知乐哥哥?”刚说着,一眼看到路上停下看他们的人。 只一眼,女娃娃眼眸一亮,惊喜说道:“呀,你真好看。” 段暄钰脸一下就变了,别开视线不看。 女娃娃倒是不害羞,对自己的兄长说道:“知乐哥哥,他比你好看多了。” 沈知乐又气又好笑:“沈沁雅,你个小姑娘害不害臊?” “就是好看啊。”沈沁雅回头,说道:“这个人扭送去官府。” 侍卫应是,由两人扭着那地上的男人往清河镇去。 段暄钰回头看去,才发现树下狼狈哭泣的姑娘。 果然是抱打不平的好人。 “殿下,我们走吧。”内侍太监小声说道。 段暄钰颔首,策马继续赶路。 身后,沈家兄妹也上马,走的是同一个方向。 马背上,女娃娃骑着小马驹稳稳当当,问道:“知乐哥哥,他们是谁啊?” “你们我?我问谁去。”沈知乐好笑说道:“不过,瞧着也是京中皇亲国戚。” 嘶! 沈沁雅倒吸一口凉气。 半晌后,吐出一口气说道:“难怪这样好看。” “……” —— 回到永和庄时。 张汐音正在看书,一边看书时,手拿着笔在旁边的宣纸上写写画画。 段渐离并不在,宫中有诏让他进宫去了。 段暄钰进门施礼。 “皇婶婶,我回来了。” 他面色不算好,情绪低低。 张汐音点点头。 “过来坐。” 段暄钰走过去,在面对的椅子坐下。 张汐音搁下笔看他,也没有先问他去看人生百态可看出什么,而是问。 “饿吗?叫他们做些你爱吃的。” 段暄钰摇头:“我不饿。” 他抬头看张汐音,很是认真的问道:“皇婶婶,您为何做这些?” “那些?”张汐音反问。 段暄钰说道:“开设这个庄子?” 开这样一个庄子,收留这么多的残缺之人。 张汐音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就能看到外面有人在浆洗麻皮,或是做着别的。 她看着那些人,笑了笑说道:“想做就做了,看她们过得好,我开心,这便是原因。” 段暄钰微微低着头,声音轻缓说道:“……天下苦命之人如此多,便是不远,便有苦命之人,皇婶婶又能救多少?又有何意义?” 天下苦命之人随处可见,再怎么良善的人,又能救几个? “能救一个是一个。”张汐音认真的说道:“钰儿,做了便有意义。” 她回到书案前坐下。 “救一个,不就少一个吗?少一个是一个,若是我做的,能叫他人也跟着做,那就又少一个。”张汐音说道。 段暄钰认真听着。 张汐音却不说了。 段暄钰低下头避开视线,似是想到了什么,将今日路边见到的说了。 张汐音一顿。 “路见不平,是好事,也是好人。”她说道。 段暄钰点头。 “他们是好人。” 还将那坏人扭送去官府,做的好事,是好人。 张汐音又说道:“所以,你再看看,看看她们,想想我们,其他人,你所见的。也可以跟她们说话,去接触,然后,明日再来跟我说。” 段暄钰点头。 他起身施礼出去了。 晚上时,段渐离回来了。 见段暄钰在空地上练拳,他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进了屋中,段渐离径自走到张汐音的身边坐下。 “是问打架一事。”他说。 张汐音早已想到,问道:“他们是怎么说的?” 段暄鸣此举自然不是无意,故意而为,自然要有成效。 只是,他不知自己早已没了机会,这成效自然不如他所愿。 段渐离说道:“如我们所想,他言语中让所有人以为是钰儿脾性不好,温贵妃前去说情,要等人回来对峙,李氏快要按耐不住了。” 张汐音说道:“就要十月了啊。” 十月,是李国舅府男丁斩首之时,李氏怎可能还冷静得了。 段渐离说道:“且不管他们,你依着自己的计划行事就成。” 该怎么教怎么教,宫中的自有皇帝和贵妃处理。 夜里,段暄钰沐浴之后,坐在书案前。 经过一日,他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皇家儿郎,哪有不懂事的。 张汐音问道:“想到了?” 段渐离在侧边练铁,也看着段暄钰。 段暄钰微微低着头。 “差距真大!”他说道:“……皇室的荣华富贵和她们的人生如此迥然不同,更何况那些苦命之人。他们为了生活艰难走着,而我,天生享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