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上任
那小姑娘带着霍芸书与阿婉,喊了五六条街。 霍芸书和阿婉虽不愿喊,但怕小姑娘觉得不高兴,便也佯装羞怯地轻声喊了几句。 傍晚时分,小姑娘带着她往领钱的地方去。 “就在这小巷里。”小姑娘停在茶楼边上,往后面的巷口一指。 霍芸书让小姑娘自己去领钱,还交代了几句话。她和阿婉则在巷口等。 小女孩点点头,还说,“那你等着我哦,领完了我就来找你哦。” “好。” 小女孩走进了小巷。 霍芸书和阿婉则侧身立在茶楼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巷子里的动静。 她望见,巷子里站着一个小伙计,穿着朴素,看不出异常。 他低头给了小女孩什么东西,随即摸了摸她的头。 小女孩仰脸说了些什么,那小伙计应付了几句,便挥手让她走了。 很快,那小女孩便回到了霍芸书身边。 霍芸书马上牵起她往街上走去。 “姐姐,你要我问的问题,我都问啦!那个人不肯告诉我他是谁,只说,小孩子家家的别管这么多,说出来要吓死我呢!” 霍芸书思量了下。 “好啦,我今天拿了不少钱呢!”小女孩兴奋地向她摊开手,手心里是十几个铜板,“姐姐,我们去买好吃的!” “算啦,这些铜板啊,你先收着。你想吃什么,姐姐请你。” 小女孩有些受宠若惊。茫茫然地眨了两下眼,她终于欢喜地道,“谢谢姐姐!” 陪着小姑娘逛过了小吃摊,她们便分了别。 霍芸书和阿婉一同往宋府去。 阿婉问她,“为何不直接去问那小伙计呢。” “如今你我二人的婚事,令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个人能奉命教孩子喊这样的顺口溜,不是跟你的未婚夫有仇,就是跟我的未婚夫有仇。我们俩现在去问,只怕惹人注意。明日,我乔装再去。” 阿婉点头。 第二日傍晚,霍芸书化上了老妇装扮,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包着个花头巾,往那小巷去。 那小伙计果然还在。 霍芸书走去,忙不迭地道,“哎哎哎!听说你这有能赚钱的活?能不能让我也赚一点儿?” 小伙计揣着袖子,坐在小巷边的一块青石砖上,一边抖着脚,一边百无聊赖地望着巷子另一头的人来人往。 听见声音,他回过头,见是一个老太太,有些不耐烦,“老太太,我这钱啊,只给小孩子赚。您这年纪,还是干点别的吧!” “别别别。”霍芸书抓过他的袖子,哑着嗓子缓缓地道,“我家穷,有赚钱的路子,我也想试试。还有没有别的活,您看看我能做的?我在这儿先谢谢您了。” 说着,她就扶着小伙计的胳膊,佯装颤巍巍的模样往下跪。 小伙计赶紧扶住她。 这把老身子骨,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还承担不起!他暗想。 “老婆婆,这样,我给您一些铜板,你去那集市里坐着,逢人就聊,说那周海攀上了王爷,才做了县令,两人狼狈为奸呢。” “为啥呀?你为啥要传这个话呀?”霍芸书晃晃悠悠地起了身,茫然地问。 “你就说这钱你赚不赚吧,话这样多!” “赚赚赚!小伙子,你别生气。我一个老太婆而已,没什么坏心眼。我那周围住的,一群老头老太太,平日就爱往闹市里挤。你要愿意,我让他们都上街来。保证给你传到位了。” “你有多少人?” “要多少有多少!传几句话的事,我们乐意。不过,这话,到底是真的假的?你是听谁说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那肯定是真的呀!假话我让你传什么!” “嚯哟,假话才有传话的必要。真话都能自证的呢。” “你这老太太,歪理还很多。”小伙计瞥她一眼。 “不是歪理多。我就怕,到时候传着传着,惊动官府,把我这老骨头抓起来了。我可经不住板子呀!小伙计,你就不怕官府抓你?” “我怕什么?我是奉我家老爷的命令!” “你家老爷?你家老爷算什么?那还不是官府说抓便抓!到时候连你都一起关进去了。”霍芸书故意激他。 小伙计冷笑一声,嗤之以鼻,“你这老太太口气很大。我家老爷你知道是谁吗?” “谁呀?还能比县令有本事不成?” “听好了您,我家老爷,姓齐。之前那县令,见了就点头哈腰。你说,官府有没有本事关他?” 果真如此。霍芸书暗想。 她连忙赔笑道,“那……那齐老爷,那是不敢得罪的。我粗浅愚笨,不知您是齐家的人……您见谅。” 小伙计撇了下嘴,不屑地嘁了一声,“你不赚钱,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做事!” 霍芸书咧嘴笑了笑,插着衣兜,缩着身子,蹒跚着走了。 “这老太婆!” 那小伙计忍不住在她身后碎碎念道。 隔日,霍芸书便去了王府。 她要把这件事告诉了陆延均。 刚刚迈进门,路过的小丫鬟看见她,立刻福身行礼,含笑道,“王妃娘娘。” 霍芸书原本正心急着,听见这一称呼,顿时忍俊不禁。 “还没过门呢。”她笑了笑,问道,“王爷在何处?” “在书房呢。” 霍芸书道了谢,快步往书房赶。 陆延均正在屋里。 桌上摊着一张地图。 因为粮食被扣,陆延均不得不向周边城镇借粮赈灾。 可如今,令溪的田地刚刚退水,早春种下的庄稼,在洪灾后也鲜有存活下来的。 陆延均正在琢磨,令溪周围的山湖,是否有种植的余地。 霍芸书就在这时出现在了门口,含笑道,“延均。” 愁眉不展的陆延均,一听她的声音,忙抬头笑,“芸书,你来了。” 见他仿佛有些愁绪,霍芸书没有马上说出此行的目的,只是问他在看什么。 陆延均便把地图摊给她看。 “那不知何人签署的密令,可把令溪害苦了。我只怕等秋天的时候,令溪还不起欠下的粮。” “这密令究竟是谁来的?可查清楚了?” “我写信给云征了,托他帮忙。可还未得到回复。” 霍芸书走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你给我看看那些契约。” 陆延均应了声,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张纸给她。 他就像是一个等着长辈说话的孩子,望着她,眼里暗含的期待,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在他潜意识里,不管他想得如何悲观,只要她在,就还有希望。 仿佛只有她的答案,才是最终的结果。 霍芸书在手上不紧不慢地翻着。 “这农田,经这么一淹,湿度大,肥力低。要恢复,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现在能产的粮食,自己吃都不够,哪里谈得上还呢。” 陆延均听完,叹了声气。 她都如此说了,那或许是真的没戏了。 他这个刚刚就藩不久的王爷,就要失信于人了。 “但是,我们可以种一点生育期短的作物。萝卜,白菜,油麦菜之类的。这契约上,也并未写明有何方式偿还粮食。他们或许,可以接受用别的作物偿还。你看这个县,一直以来,就很喜欢从令溪进萝卜。我们只要保证,不让人家亏了。其他的,都可以商量。” 陆延均笑了。 他和她的思维,倒真是不一样。 “过些日子,我便派人去问问。” “嗯。”霍芸书应着,将那些纸还给了陆延均,“延均,我今日来,还有一事要说。” “你说。” “这次谣言传得这样急,很可能,是齐家在搞鬼。” 霍芸书把打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延均,这样躲着,不是办法。旁人反倒觉得我们理亏。既然你与周海,什么也没有做错,不如就直接站出来,跟他们硬碰硬。周海做县令,那是皇帝下的诏书。齐老爷那脾气再大,还能跟皇上作对不成?” “我倒是不怕他。只怕百姓有微词。” “百姓,那是看实事的。纵使平日里人云亦云地议论两句,可令溪的生活怎么样,当官的为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是能看在眼里的。依芸书之见,那周海,应当尽快上任。如今,再说什么都是错的。不如早日坐上这个位置,用政绩粉碎这些流言蜚语。” 于是,二人叫来周海,商议着,择日便举行上任仪式。 这场仪式,一切从简。 敬神拜天,敲梆击鼓,接印巡衙。 做完这一切,周海本应回到县衙,向南而坐,正式开始他的工作。 但他没有。 他穿着一身鹭鸶纹样的青衣,头戴乌纱帽,立在县衙门前,望着阶下还未散去的人群,静静地开了口。 “令溪的父老乡亲们,我周家世世代代住在令溪。家中什么境况,各位一清二楚。我周海就是一介穷书生,没有攀龙附凤的本事。如何待人,如何做事,认识我的人,也都是看在眼里的。此前,我只是令溪的一个小主簿。人微言轻。但纵使在这个位置,我也勤勤恳恳,没有给人落下一句口实。如今,令溪有了如此惜才爱才的成安王。王爷见我有志科考,又见我家境清贫,便出资助我赴京。没想到,这般善举,竟被人恶意曲解成结党营私。试问,自从成安王来到令溪,谋了什么私?自从我周海走上仕途,我何曾妨害过旁人一分一毫?” 台阶下的人,原本还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什么。 一段话掷下,大家都不由得住了嘴。 “不管那些暗藏私心的人,散播了什么样的谣言,我担任令溪的县令,奉的是皇帝的旨意,堂堂正正。从今日起,本官正式上任。本官接受令溪百姓的任何批评与指点,做一个正直清廉、爱民如子的好官,绝不会辜负头上这顶乌纱帽。但若有人,恶意散播谣言,破坏民间秩序,本官绝不手软!” 说完,他拂袖回身。 路过县衙门口的登闻鼓,他抬手狠敲三下。 鼓声震荡,如天掷惊雷。 周海走进了县衙,众人也在衙门主事人员的打发下一个个离开了。 陆延均也在其中。 他站在人群最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神色冷峻。 而后,他掉头离去,回了王府。 刚刚到王府,阿和便送来了一个令他惊诧不已的消息。 皇后娘娘要来令溪了。 同行的人,还有陆毓时。 “什么时候来?” “刚收到的信。估计明后两天就要到了!” 陆延均愣了一愣,马上道,“此次前来,是明访还是私访?” “应当是私访。” “你赶快差人去准备。” “是。”